不知过去多久,裴辎重从楼梯走下来,一身沐浴后的清爽气息,穿着灰色的纯棉V领短衫,黑色的棉料长裤,手里拿着车钥匙,一副即将出门的打扮。
见到客厅里呆坐着的她,眉间皱起两条竖纹,不无困惑地说:“坐在那里干什么,不走吗?”
她目光虚虚地看向他,好像没搞明白他们要去哪里,裴辎重略微向下压弯薄唇,解释道:“今晚定了餐厅,你肚子不饿吗?”
他的话音刚落,她就直直地站起来,也不去看他,边向前走边说:“我不吃了,你自己去吧。”她丢下这句僵硬的话,便一意孤行,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裴辎重抬头看她离去的剪影,双手插进口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喟然叹息一声也走了出去。
他去定好的法国餐厅,点了一人份的食物,虽然很饿,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只胡乱吃了一些,快吃完时,不忘帮艾莉打包了一份新鲜时令蔬菜烩饭,结了账单,坐在车里,闭目休息了约莫半分钟,点火启动车子,他现在想去找个人喝一杯。
他将车停到一家名叫星星的海滨酒吧门口,踱步走了进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胖子,但是要想胖得可喜可爱、胖得灵活艺术还是相当不容易的,而星星酒吧的老板大海就是这样一个胖子。
大海一如往常那样,站在吧台前忙碌着,给客人调酒,没事时就擦擦杯子、更换唱机里的唱片、和相识的熟人聊聊天。
这家酒吧的特色之一是可以给客人提供美味的牡蛎,食材绝对新鲜,并且全部由老板娘亲自上阵料理,根据客人的喜好有清蒸、蒜烤、锡纸三种烹饪方法可供选择。很多人就是冲着老板娘的手艺慕名前来,点上一份中意的牡蛎,喝上一杯中意的酒,听上一张美妙的老胶片,安安静静地享受一晚海边之夜。
因为大海长得自带喜感,即使什么都不做,往那儿一戳,就能轻易获得好人缘儿。相识的、不相识的客人都会主动和他聊上几句,其中,被人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你的酒吧为什么叫星星?”
他有时会神秘的一笑,一副让你猜的样子,有时他也会简单地说上两句“不觉得海边的星星很迷人吗?”听了这话的客人,在回去的路上,大概无论如何都要抬起头来好好地看上一眼天上的星星吧。
大海在这个小岛上住了十多年,裴辎重和他也已相识十来年,几乎可以算是能够相互谈心的朋友。他也曾经问过大海为什么要将酒吧取名为星星,大海当时正在用白毛巾擦拭杯沿,他想了想说“因为会想起妈妈。”
他又解释,说:“在我小的时候,妈妈就是那样的存在。她在我眼中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闪耀,只要看到她出现就会开心得不得了。”
大海看到久违的裴辎重,没有做多余的寒暄,而是直接简单的询问道:“老样子?”
裴辎重也未搭腔,只是将头随便一点,只有多年一起喝酒谈心的朋友才会这样。
稍过一会儿,一杯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推到裴辎重眼前。裴辎重立即端起杯子喝得有点急。
大海用一杯酒的时间默默观察他,这期间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见他酒杯空了,大海什么都没问,只是又递给他一杯。
这一杯,裴辎重似乎打算浅嚼慢饮。
大海擦着吧台的桌面,细腻的程度仿佛是对待一件艺术品,他轻启话题:“你结婚了?”说着,他晃晃自己的手指。
裴辎重打量着左手食指上的婚戒,低低地应道:“嗯。”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实不相瞒,我是来这里度蜜月的。”
“新婚蜜月期,恭喜!今晚的酒我请了”
裴辎重冲他举起杯子以示谢意。
大海擦好吧台,走到他座椅前,双臂交叠放在台面,遮去几乎半张脸的眼镜后面闪出调侃好奇的光芒:“可你怎么就自己来了,还一副想不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