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晚七点,安贞医院依旧人来人往。
天已经黑了,下班高峰的车流堵在医院门口,住院部大楼内人声嘈杂,医生、护士与家属交错穿行,步履不停。
晚饭陶植乐只吃了几口米粥便沉沉睡去。
转入普通病房后,花费比ICU略少一些,但依旧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取钱缴费时,周竞诠站在ATM机前,看着银行卡里那串从未有过的余额,如芒在背。
他应该如何感谢这笔钱的主人?
很难,无解。
情义也好,物质也罢,都难以等价交换。
医生说,常规心脏移植的术后生存率在八成以上,而二次移植的成功率……谁都不敢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汤遇为这渺茫的概率贡献了多一点的可能性。
他回到病房,陶植乐已经睡熟了。
病房里很安静,许雅芙坐在床边,神态疲惫。
见他进来,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出口:“……钱还够吗?”
周竞诠避开她的目光,答:“够。
不用担心。”
他的语气很能让人信服。
他们还可以继续往前走一步。
然后是沉默。
他们母子间一向如此,话很少,都将各自的苦楚缄默于口。
许雅芙当然知道儿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打工、兼职、熬夜、拼命……本该不属于他的责任他都一一承担了。
好像周竞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独立,被接到她身边时,就可以凭借自己撑起学业和生活。
后面又因为陶植乐的病情……她无力顾及他的成长,但周竞诠也从未抱怨过什么。
在天灾人祸面前,人是那么渺小,血缘却将他们这些微小绑在一起,她想,如果病床上躺的是周竞诠,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付出一切吧。
从早上接到女儿转出ICU的通知,到现在,一整天她还没合上过眼。
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了。
周竞诠将饭盒收拾好,塞进保温袋。
他背对着许雅芙,沉声道:“你先回去,今晚我在这里。
护工我已经联系好了,很快就到。”
陶植乐还未完全脱离危险,不能离开人。
许多细节琐事,周竞诠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是不方便的,他便雇了个护工与许雅芙替换着来。
今晚情况特殊,医生说最好留个家属人在医院,以免有什么突发情况。
言外之意是得有人能签病危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