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了,街道上空无一人。
汤遇似乎酒后总是很困倦,离开那家刺青店时,他怎么也不肯睁眼。
无论周竞诠怎么叫、怎么摇,他都只是含糊地应着,嘴里一遍遍重复:我在睡觉……我在睡觉……不知道是撒娇,还是真的在说醉话。
周竞诠更倾向于前者,从那家迪厅出来到现在,时间已过去很久,那几杯酒不至于到现在还没代谢掉。
无奈之下,他只好蹲下身,将人背了起来。
那人将脸贴在他的颈侧,湿热的鼻息一阵阵拂过他的耳廓,他的头不自觉偏开了些。
想象中应当更沉的身体,落在背上却意外地轻松。
修长的身形下骨架细瘦,实则并没有多少分量,反而让人恍惚觉得背了个女人。
夜风正凉,背上的热度一点点透过衣料传进来,从肩胛蔓延至脊椎。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却不见一辆车经过。
这个时间点公共交通早已停运,街边店铺也都拉下卷帘门,他只能背着人继续前行,心中祈祷,祈祷会有一辆出租车出现,将他们带回家。
走着走着,他的身体热了起来。
胸口新纹的图案还在隐隐发烫,针刺入皮下的余痛如影随形。
周竞诠确信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去纹身。
他后知后觉汤遇的聪明——纹身是很难抹掉的印记,即便有一天他们的关系结束,不再联络,他也会因为这个纹身记起这个人,记住这一天。
这天是一月二十日。
是他的生日,也是父亲的忌日。
按理他该去墓前烧一叠纸钱,摆一束鲜花,可他没有去,已经很多年没有去了。
记忆中,那一幕至今仍如此清晰,如此难以启齿。
周永和第一次对许雅芙挥拳相向时,他就站在原地,愣愣地不动。
他没有冲上前拉住父亲的衣袖。
后来许雅芙失去了一侧听力——她与父亲离婚——他们家破人亡。
这便是他亲身参与的恶果。
他没能保护母亲、没能阻止父亲的纵身一跃,这便是他的债。
如今,他为许雅芙视若生命的女儿付出一切,舍身求命,也是理所应当。
远处,一束刺眼的大灯划破夜色,照亮了街角。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回应了他的祈祷。
“车来了,你要下来吗?”
他侧头,去问身后人的意见。
“不要……”
汤遇含糊地应了一声,双臂箍得更紧。
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他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