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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我大步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许久不语。两年了，她长大了，眉眼如斯轻颦浅笑，宛然未变，而接下来，她的一句话几乎让我气极大笑。

&ldo;仆固‐‐怀恩‐‐咳咳‐‐别扔下我‐‐带我一起走。&rdo;她叉腰喘气，好不容易才说出完整一句。

这丫头竟敢在我面前大喊大叫；大喊大叫也罢了，居然还忘了我这个救命恩人；忘了我也罢了，竟然把我认作了被李光弼称为&ldo;蛮夷狄戎&rdo;的仆固怀恩！

我心内惊喜万分，又失落万分。她忘了我，而我还记得她，记得她的模样，她的名字，她的那支钗，原来我竟……&ldo;好个郭珍珠，居然把我都忘了，这笔帐，我定向你大哥讨还！&rdo;我朗声大笑。

长安集中原之繁华风流，美貌的女子我自然是见得不少，但她偏偏与众不同。

比如她落落大方地与我一个男子夜深共处一室，比如她津津有味地将我从宫里带来的一桌糕点吃个精光还直呼不过瘾，比如她巧笑嫣然地套近乎，&ldo;李太守啊，凉州离九原不远吧！&rdo;

我忍俊不禁，这鬼精灵，没遇上仆固怀恩居然打上了我的主意，想要我送你回去，我自然愿意，只是这好处么该如何向她大哥讨还才好呢。

&ldo;殿下，范阳九门落锁，七曹参军正挨家挨户找一个小姑娘，喏，就是她。&rdo;冯立俯耳低语。

我真是忘了，两年前安庆绪在洛阳就说过要定了她，刚才史朝义也说是府内家事，这两年她原来一直住在安家，她，是自己跑出来的吗？

她只穿了湖绿薄衫，发上雪珠串串，脚上绣鞋濡湿，纤细的后颈无助地垂下，我注视着那道优美的弧度，思度许久，盘算许久。

&ldo;珍珠。&rdo;我唤她，她一抬头，刹那忧愁百结，赢弱无助，我哑声，只觉从未有如此之舍弃，如此之绝难开口。

&ldo;一年，一年后我来接你，我李豫绝不食言！&rdo;我重重承诺。

她拇指、食指相环成圈，纤纤三指一翘，笑靥如花。我一楞，还未明白这手势，她已跑了出去。

&ldo;珍珠！为何跑出去？这么冷的天，连袍子都不穿，你疯了不成……&rdo;门外压抑的怒声连连，越过窗棱，只见纤细的身子被大氅兜头围住，小脑袋试图钻出又被大掌压了回去，拦腰收拢。我一颤，分明感觉那具身子的挣扎与无助。

&ldo;是你不好嘛，你不陪我，珍珠想看灯，想吃步香楼的小吃……&rdo;

&ldo;安二哥，你的脸好长哟，别生气了，生气了容易老哦。&rdo;

&ldo;安二哥，我好困，明天再罚我好不好……&rdo;

任是刚硬如石都抵不过这绕指柔，嘤咛细语远去。掌心上一支玉钗，温润萦萦，髻首一抹流云，流淌舒卷，她的钗，两年前我自她发上取走，回京后，我请了长安最有名的玉匠师在钗尾刻着两个字，&ldo;珍珠&rdo;。她大哥说是默啜家传之宝，当年的默啜首领‐‐葛勒可汗默延啜的玩笑之语，他说以钗为凭讨了她做儿媳妇。一念之间，我取走了它，原来，早在那时，我已心动。

&ldo;三战三败还有兴致谈婚论嫁的也只有你广平王殿下了！&rdo;轻讽一句，我拉回思绪。沈若鸿绯衫一袭，扬着百无忌掸的轻笑从厅内闪出。

&ldo;郭大将军三战三败且有兴致对月弄萧，小王钟情所至，又有何不可啊。&rdo;我戏谑他，郭子仪倏然收音，五指一轮，紫竹洞萧背于声后。

&ldo;若鸿，不可对殿下无礼。&rdo;他笑盈盈去揽她，语带责备其意却纵容。我实在是不懂，如此牙尖嘴利损人不利己的男人婆，居然能独得浚浚公子青睐钟情，郭子仪用兵之道我是佩服之至，这选夫人的眼光我也实在是，无话可说。

坊间流言‐‐九原郭子仪偏好断袖之风。我若是不知始终伴他左右的沈姓少年就是沈若鸿，恐怕也真会相信。

有关郭子仪百骑破石堡的一役外间传说纷纷，一说是郭子仪未出辕帐即落马昏迷，醒转后武曲星附身，一说是突蹶左贤王暗授援手，十二左卫乔装相助，攻城拔寨，还有一说是当世剑术名家公孙大娘仙身突临，飞剑斩敌军将领首绩。

沈阁老，历任太子少傅、御史中丞，谏义大夫，官至二品，曾受皇爷爷所托在百孙院中授业解惑，他是我的启蒙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我这位师傅的独生女儿，正是沈若鸿。

沈家有女名唤珍珠，十岁时因缘即会被方外名家公孙大娘收为关门弟子，学艺七年行走陇西，直至遇见了翩翩佳公子‐‐郭子仪，野性始定。我是如此评价，女儿家偏做男装打扮，舞刀弄剑风风火火，还自做主张的把好好的名字给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