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要!&rdo;我惊叫。他闻言一滞,精光夺目般的眼神直杀入我眼间心间。
&ldo;你手更重,我‐‐怕痛。&rdo;我鼻间一酸,泪落得更凶,又心生惧意,抽泣不已。
女儿泪果真是对付他最好的武器,他收了掌,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想轻触又怕弄伤了我,一手勾帐,一手滞怠,半退半进,好不尴尬。
&ldo;我来试试。&rdo;史朝义将锦被拉高,仅露出寸余肌肤,抹了膏药于肤上,先收力轻按,再施力少许,片刻晕开,反反复复。我侧脸阖目,轻噎渐止,只觉此刻似从未有过之漫长,又似从未有过之迅即。史朝义呀史朝义,哪日上药你不是在帐外听我大呼小叫的,今日却在安庆绪面前亲力亲为,刻意温柔,你要置我于何地步!
&ldo;珍珠身子弱,这次又受了惊吓,不如去洛阳小住几月,也好有个照应。&rdo;他掖了被角,随意一句。
&ldo;洛阳?洛阳地气温暖,对你身子也有好处,明日严庄送你去吧,过几日我着锦绣也去,她知你习惯,心也细些。&rdo;安庆绪沉吟,我轻嗯。
沉沉一觉,醒时气息灼热,百骸酸痛。窗外昏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叫了几声&ldo;朝英&rdo;,无人应声,想再叫,还是免了,这两人一起进屋恐怕无所适从的倒是我了。
床边的九连环才解了一半,九连环,红尘中最难解的环,环环相扣,互相制约。我是学过高等数学的,九连环依据的原理其实就是现代的拓朴学,上中有下,下中有上,是解法的关键所在,可我自己呢,我的环又该怎样解?
不知不觉,我已走出房,单衣赤足却不觉冷,踏上黄土径道,脚上实实,说不出的温凉舒适。
三月了,北地新绿,春天快到了,我回到古代已五个月。五个月,也是我与哥哥分离的最长的一次。颊上冰寒,我一抹,湿袖衣更香。
他,花灯之夜憔悴已及,却仍在胡人刀下护我于怀。
他,一日戮战,三日行军千里,只为见我完好无损。
我非铁石心肠,我非无情无心,如果上天让我梦回大唐,那我,可能令历史重写,止戈为武?
我举手扣门,房内烛火高照。
第十三章九连环(2)
第十三章九连环(2)
&ldo;敬薛大人!&rdo;朝英斟酒,史朝义一一敬酒,明日大队分道扬镳,安史二人向北勣石兵合一处,严庄送我南下洛阳,而幽州守将薛嵩尽职护送到此也该回去付命。
&ldo;小将有负副使所托,亏不敢当,亏不敢当。&rdo;薛嵩忙不迭起身,恍垱一声,近身杯盏翻覆,汁撒酒泼,好不狼狈。
&ldo;薛大人何须如此,大人奉的是皇命,保的是幽州,有何所负有何所欠呀。&rdo;一人右首上坐,酒酣面赤,微醉下席,用力拍薛嵩的肩膀,此人名叫郑巽,御史中大夫,当朝丞相李林甫表弟。幽州节度府夜宴时他曾列席,听说唐玄宗已下旨将宁国郡主赐婚于他,只等他年后奉调入京完婚,此刻已然是半个皇亲自居。安家本于杨国忠为死对头,近年安史北方势力大涨,京中也有了安庆崇做镇,于李林甫一党关系大不如前,由郑巽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中就可见一般。
北疆战乱初起,郑巽以大队行走安全为考量与我们同行,想不到队中夹了我这辆马车缓行,一路上他颇有怨言,许是恼了我妨碍了他回京做新郎官。
&ldo;有郑大人这句话史某就再无顾忌了。&rdo;史朝义挑眉,话音刚落,身形如虹掠出,噗地一声,出刀入体,拔刀回鞘,郑巽倒地横死,血溅四处。
四下寂静无声,众人惊极愕然。
&ldo;朝义!&rdo;安庆绪闷声。
&ldo;两面三刀,密报左相,此人差点坏我大事!&rdo;史朝义轻吹袖上星点血迹,两人对视一眼,一立手刀,扑扑扑声不绝与耳,断臂残肢横飞,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我猛一闭眼,捂嘴狂奔,脚下刺痛钻心,我跌于地,再忍不住,哇地一口,翻江倒海,狂呕不止。
我真是太天真了,他二人笑面藏刀出手无情,视人命于糙贱,敢谋反叛乱,敢弑父篡位,区区温柔让我云里雾里心存幻想,什么历史重写,什么止戈为武,历史永无改变!
当夜,我高烧,呓语,辗转,呻吟。
迷糊中有人扶我起来,药味扑鼻,温热液体滑喉而入,苦不堪言。
&ldo;你都看见了……不是你想得那样……&rdo;温言软语耳边呢喃。
我闭眼推开,一侧脸,苦汁喷口而出,颤不可控,苦不可言,只身倒去,宁头破血流,宁不复前忆。
这一觉无梦无星无刀无剑,朦胧中,微凉的气息吹在耳边,那处果然舒服至极,我贪婪索求那片清凉,温凉如玉的源头任我牵引,予取予求。
&ldo;珍珠,醒一醒,喝药了。&rdo;身边的人极有耐性,一遍遍轻声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