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有没有事?痛不痛?&rdo;李俶抱住我肩,他没鼓掌,他在看我,刚才的一箭,弩托重重后冲到我肩颈,他看得真真。
我摇头,紧紧咬牙,若是此刻开口,一定极度哑声扭曲。值得,非常值得,一箭令薛康衡出丑人前,这奇耻大辱足够他记住一辈子。
李俶极仔细地注意我面部表情,片刻,松一口气。欢呼声渐止,啪啪清脆的击掌声尤从人群外一架玉铬马车里传来,他望去,唇角笑意愈深。
&ldo;珍珠,万勿勉强,这一场即便是败了,也虽败犹荣!&rdo;他最后一个离场,临走俯耳。
&ldo;你的箭法愈见精进。&rdo;叶护由衷称赞,伸手向我。
&ldo;我的箭不是用手瞄,而是用心瞄。叶护,你不一定能胜得了我。&rdo;我伸手,潇洒一握。
&ldo;用心瞄?&rdo;叶护咀嚼重复,呵呵低笑,&ldo;也许你大哥受伤还是件好事呢。&rdo;
你说什么?我哼哼,好个没良心的,我大哥为你断了手,居然还笑得开心。
&ldo;好!如此,我就不相让了!&rdo;叶护一拍大掌,反手摘弓,摒指三支铁箭,引弓满月,箭在弦上。嗖嗖嗖,铁箭倏地离弦,夺夺夺,三箭she中辕门梁缘一角,成一品字形,深钉入缘,没及箭簇。
叶护大笑,甩弓下场,我目瞪口呆。
这人真是不让我啊,三箭成品字形,只余中心一方铜钱之地,他真以为我是百步穿杨啊,刚才那一箭叫做侥幸,我只瞄一眼即发,超常发挥,精准如斯,奥运冠军也不能保证箭箭十环啊!
我举弩压腮,三点一线,瞄了再瞄,食指勾扳击,垂弓。调息片刻,举弩,再瞄,再垂弓。三举三垂,肩窝酸痛,整条右臂都隐隐发抖。
不能再有一次了,我深吸一口气,第四次举弩。
&ldo;王妃。&rdo;主裁安思顺上前,我一泻千里,垂了弩喘息不止。
&ldo;安伯伯。&rdo;我叫他,他曾是我大哥的顶头上司,挂名朔方节度使一年。
啼笑皆非,他叫我居然是为了给我送方锦帕,好闻的香皂味,我举帕抹汗,一帕的男性气息舒服安宁。
香皂!大唐用香皂的男人还能有谁!我启唇无声,安思顺含笑点头。额上硬硬,我暗暗捏住,一枚棋子,举目回首,他低望脚尖,老僧入定。
棋子,围棋中四子吃一子,而今日之比……
场上三副弩弓都在,我问安思顺再讨了把刀,一刀砍下,四下惊呼。
&ldo;珍珠!小心!&rdo;李俶声音扭曲,我执刀的姿势太难看,简直象自断双腿。
坚硬的弩身砸开,我只取了琴钢丝为质的机簧,故技重施,再砍了一副弩机,取了另一管机簧。最后留了一副完整的弩机是大哥的,这副弩机是我亲手改装,整副机身都可灵活拆卸,故而比一般军中弩机都要复杂得多,也沉重得多。打开机簧匣,以二合一,顶入一副机簧,再加一副,指间无力,手一滑,撞向机盖,当即一道血痕。
&ldo;父王,儿子想助珍珠一臂之力。&rdo;李俶在场外扬声。
&ldo;俶儿……&rdo;先搭腔的又是那个女人。
&ldo;不必!&rdo;我伸手一挡,手背皮开肉绽,他定住,沉静如水。
&ldo;珍珠,你可多加小心了,哟,那香也快烬了呀。&rdo;张妃盈盈浅笑,同样是一句,却是如此得口是心非,我笑得无心,比就比,有何了不起,今日就是我们两个女人之战了!
我压刀背于机膛,用尽全力推压,推至极至,见fèng插针,机簧插入。第一次,手太慢,失败。第二次,太快,照样失败。两次之后,场外人都看懂了,纷纷大叫出主意,有的叫我顶弩机于地上,用脚去踩刀背,有的要我把机簧截断一截。我听取了第一种,我需要三倍的机簧之力,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截。&ldo;啪&rdo;地第三段机簧嵌入,弩身被刀刃划得道道深浅惨不忍睹,我一合机盖,压箭上膛。
&ldo;李俶!拦住她!&rdo;大哥猛地大叫,我举弩、贴腮、紧肩、瞄准、扣击,铁箭离弦而出。
&ldo;咚&rdo;地一声,金鼓响起,与此同时,铁箭&ldo;夺&rdo;地she中辕门梁缘最细致一处飞缘,离叶护那缘角的三箭差之数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