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珍珠,我那日清晨到太守府,听到…&rdo;
&ldo;我知道是你。&rdo;我放平迥儿,那日为我盖被的原来是他,我又一次认错。
&ldo;珍珠,我会劝你大哥!我王兄需要他!待回了长安,你们母子团圆一家团聚,他定会改了心意!&rdo;李系掷下一句,突然下车换马,没了下文。
我看青帘摆动,一时恍了心神。身后细微的嚅声让我突然欣喜,我扑回大哥身边,他唇瓣干裂微动。我扶他半倚厚被,就唇慢慢喂入温水,这回千真万确,他能自己吮吸,细声吞咽。
&ldo;哥哥,你别死,别离开我,别离开我。&rdo;我捧了他手哭了又笑,他动了动唇,那个唇型,几日之后我才看懂‐‐&lso;傻瓜&rso;,他骂。
后来的几日我们行进在陕甘交界,陇州北滨汉水南有渭水,队伍在陇州汉水岸边小镇停了半日,我为大哥洗梳换衣,忙碌一身大汗时那燕随行几人折返赶到。&ldo;前面过了武关道就是邠州,太医等在城里。&rdo;那燕指点正东方向,京都的门户邠州在陇州正东,而长安则在邠州正南,缓行三日,急行两日,长安,两年之后再两年,回的依旧还是长安。
&ldo;珍珠,你大哥醒了吗?&rdo;那燕望了望,大哥斜靠里屋榻上,我刚为他洗过发,一肩银发还未束起。
&ldo;我哥‐‐&rdo;
&ldo;公主,敦煌王来了!&rdo;
我说了两个字即被伊贺打断,他走得甚快,几名回族侍女跟着,说得的是同样的话,语气却明显没有伊贺急切。&ldo;敦煌王可能不知公主去向,似乎着急了些。&rdo;伊贺示意身后。&ldo;我哥没醒,不过退烧了。&rdo;我接口,那燕嗯了声迎着远处而去。
&ldo;我这几日听随行的军士无意说起,敦煌王夫妇曾在羯州有过争执,固伦公主似乎责怪敦煌王接应不及。&rdo;伊贺暗示,我请那些侍女去引敦煌王与李系相见,这些回纥女子毕竟不拘小节,当年固伦公主那燕曾倾心大哥,漠北皆知,如今的情形,她们该维护主人远离事端。
我回了屋里,大哥小睡刚醒,捋丝眼前垂发,这样细小的动作,象是耗了他大力。&ldo;固伦公主来看你。&rdo;我滤出罐里的太子参汤喂他,这是史朝义留下,他嘱咐过那燕,太子参与一般人参不同,无论孩童老者,或是重伤病人,都是有益无害。&ldo;迥儿…&rdo;他长睫微闪,低声无力。&ldo;迥儿很好,你别说话,养养气力。&rdo;我一口接一口喂他,他唇角翘翘,似偷笑一回。
午饭之后李承寀与那燕先走,迟了一会儿,我们也离开小镇。接下来要走的武关道是关中通向西京的最后一道关隘,所谓关隘都是地形险峻之处,宽阔的四轮马车几乎占了道路大半,车夫需小心贴山壁驾车。
&ldo;这道很险,我来驶一程。&rdo;伊贺从队尾赶上,他与其中一名车夫换过,这马车是双马驾驶,路行平稳。
&ldo;伊贺,等我们到了长安,你会回东瀛吗?&rdo;我掀帘问他,伊贺已从李豫麾下自动离开,他本人也毫无留意,我们曾谈过一起返回东瀛,这已成过去式。
&ldo;再办完一件事就走,受人所托,忠君之事。&rdo;他扭头望望车里,&ldo;小姐。&rdo;他额首叫我。&ldo;嗳。&rdo;我支手车沿坐得靠前。&ldo;小姐要信将军,将军所做一切都是为您,凉州一事您别怪‐‐&rdo;
他突然住口,扑前推我。
我失重仰后时一幕惨剧入眼,从天而降,无数巨石高高砸落,队首声喊四散躲避,咚‐‐地巨响,那喝令镇静的声音嘎然而止。我认出那声音,是李系在队首,他出事了!
伊贺拔刀就砍,另一名车夫收势不及连马带人冲进石堆,伊贺一刀斩断车辕车轴,他飞身上顶,前路阻断。一波未平,惊魂又起,队尾哗然惨叫,伴着血肉横飞断肢乱舞,一头通体刀尖锯齿的巨型怪车向我们无情碾压,那刀那齿锋利血溅,齐齐刷刷斩下马首戳翻军士,一击歪斜剧烈,车身侧翻向外,我们连车带人跌下崖道。
我努力攀住车沿,伊贺挣扎背纤粗缰,他拔刀插地,一边车缰深扎入地。&ldo;李系!&rdo;伊贺嗷叫,他绑缰于腰,武关道上十面埋伏,他呼叫聚拢军士,抱腰抱腿,那条维系我们生命的另一边车缰被人们拼死攥住不放。我仰头看到李系,他斑斑石屑双手极力探下,&ldo;把手给我!把手给我‐‐&rdo;他大叫,我松手滑下车沿。
马车已头下脚上,大哥滚落最底,迥儿额头渗血歪在一边。我抱起孩子,再无法爬回车沿。&ldo;肩。&rdo;大哥靠壁坐起,他紧闭双眼,发了一声。此时千钧一系,我蹬上他肩,举高迥儿。&ldo;把手给我!珍珠,把手给我!&rdo;李系不接孩子,我深吸一口,蹬腿跳起‐‐迥儿被我全力掷出,我落下时撞到大哥,他无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