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南把这一段故事讲得非常简略。
他只说有次恰好遇到他的那个朋友来香格里拉旅游,他们在饭店撞见,季一南追上去,后来两个人就又分开了。
唯一的疑点只有季一南知道,那就是出现在他们研究所的标本采集馆中的那幅,写着“采集人李不凡”的标本。
难道李不凡在遇到他之前,就已经遇见过他在研究所的同事。
难道他们会出现在同一个香格里拉,是因为偌大一个中国,不止季一南在找李不凡,李不凡也想见他,哪怕只是偷偷地。
“我后来很后悔,”季一南说,“因为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我从来没想过分开的时候他说的话是真心的。但我太想真的把他留下来了,我知道只有他自己愿意才可以。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哪怕我不管不顾想要问个清楚,但其实我当时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只选了最不对的办法。
“我没有好好跟他说,我只讲一些违心的伤害他的话去逼他,但那是我和他说过的最后几句话,以前那么多年我都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手背被李不凡的掌心搭住,季一南回过神。
“季一南,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李不凡捏着他手,“你是万能的吗?你能把全世界所有事情解决吗?你甚至都没办法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可能你真的很内疚,但这不是你的错。这些事只是恰好发生了,发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
“我知道,”季一南调整了表情,“我也已经……没有再想了。”
李不凡绕开这个话题,说:“我们再散散步,然后回酒店吧。”
还没走回车,天上下起雨来。威斯林顿本就多雨,谁也没觉得奇怪,季一南拉住李不凡的手,说他们去更近一点的地方躲雨。
李不凡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直到季一南推开一道玻璃门,激烈的音乐灌入耳中,他才知道季一南带他去了一家酒吧。
两个人都被淋湿了,季一南随手抽了旁边小桌上的纸,给李不凡简单擦了擦。
“Ian?”一道陌生的男音。
李不凡侧过脸,看见是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中国男生。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男生惊喜地拍了拍季一南的肩膀。
“刚好有工作,”季一南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男生明显非常意外,热烈地和李不凡握了握手,“你好啊,我是季一南朋友,也是这家店老板。你们想喝什么?我让人给你们上。”
“我们开车了。”季一南说。
“没关系,回去我开就行,”李不凡想了想,“他平常喜欢在这里喝什么?”
男生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给你们上喝的。”
酒吧空间不大,整体装修风格非常复古,四面墙都裸露了红砖。他们在靠落地窗的那一侧角落里坐下来,季一南问:“为什么想喝?”
“给你点的,”李不凡把桌上的香薰蜡烛推远了一点,“感觉你以前经常来,想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季一南怔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这家店没开太久。”
至少是在李不凡离开威斯林顿之后。
尽管季一南不愿意相信李不凡真的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些理由才选择远走高飞,但他又不得不接受李不凡的确已经在他碰不到的地方的事实。
压抑的心情无法消解,季一南先是用无数的工作麻痹自己,之后学会了喝酒。
晚春时,这家酒吧在学校附近开业。和其他酒吧相比,它环境单纯,来做客的也是学生居多,售卖的品种里酒精含量并不高,总体来说非常安全。
进行了一系列评估之后,季一南开始长期做客这里,因为来得多认识了华裔老板。
一杯含酒精,一杯纯饮料。
服务生给他们送上来,老板站在远处,朝季一南摆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