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世上有什么地方是最耐人寻味的,大概非血饮楼莫属。
这个以杀人为营生的组织,被无数名门正派所唾弃,却又有无数人甘愿拿着银子借他们之手除去自己的心头大患。
血饮楼充满血腥和黑暗,却是江湖中最安稳的地方。辛未然看着手里的“饷银”,心头百感交集,最终却又化作一片不干己事的淡漠。
旁边蓦然响起一道破空的响鞭声,辛未然只一错开眼的工夫,手上的银子包便被一截长鞭卷到了半空中,凌厉的蛇皮鞭将外面的绫罗布绢撕开了一道口子,圆滚滚的雪花银落了满地,好似下了一场银钱雨。
辛未然看着地上滚落的银子,并没有立刻蹲下身去捡,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长鞭的主人——那个明明跟自己身份一样却心高气傲的危月堂护使沈碧流。
作为杀手,沈碧流在血饮楼中算得上翘楚。而作为护使,沈碧流也依旧是个典范,但却不是辛未然所欣赏的典范。
所以辛未然并不觉得沈碧流有什么资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却又敌不过她技高一筹,十次的争锋相对,向来都是她默然不语作结尾。
只是今天,沈碧流似乎格外地心气不顺,看见辛未然跟个泥人一样就来气,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讥笑:“一个废物,也配拿这饷银。”
辛未然并未因她的话而动声色,而是淡淡陈述:“饷银是尹络的。”
沈碧流听到这个名字,不禁一噎,有点恼羞成怒,一扬手里的长鞭就要劈到辛未然的脸上去,却在仅剩半寸时被一股力道牢牢牵扯住。
沈碧流看向对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中由不得一动,抽了抽鞭子没有抽出来,面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
“看来明堂主似乎没有教过你,不要随意越俎代庖。”尹络将缠住蛇皮鞭的长刀微微一转,锋利的刀锋一下就将其割断。
牵掣的力量一下消失,沈碧流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了个屁股敦。她恼羞成怒地将只剩几寸的鞭子甩在地上,因为身份和实力之差又不敢跟尹络对抗,只能恨恨地瞪向辛未然,觉得自己所受的任何羞辱都是拜她所赐,由不得在心里又记恨上了一笔。
旁边看热闹的众人见尹络出马,都游移着眼神开始四散,心里纵然也有着跟沈碧流一样的不甘和费解,却也不敢多嘴一句。
事情本来可以就此揭过去,姗姗来迟的危月堂堂主明是非看见沈碧流俏脸青白,眉头一皱就朝向了辛未然。
尹络抬起手,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全堵了个死,“自家的人知道‘明是非最不明是非’,明堂主还是闭嘴吧。稍后让你的护使将饷银原封不动亲自送来,少一个子儿我可是不依的,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是难缠。”
尹络说罢,将长刀滑进了刀鞘里,带着辛未然就走,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明是非。
明是非一口老血憋在胸腔里,好半天才压下去,转过头向沈碧流道:“你明知辛未然是尹络的人,何必次次讨苦吃。”
沈碧流当众被尹络下了脸,已经够难堪了,原以为明是非能帮自己撑腰,却是被尹络堵得哑口无言,颜面扫地,心里都快呕死了。如今听到明是非隐含责怪的语气,沈碧流不禁气上心头,瞥了他一眼甩脸就走人。
明是非身为一堂之主,被自己的护使蹬鼻子上脸,脸色也没多好看。
“什么东西!”明是非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的不屑。
尹络带着辛未然回到分堂,见她还在朝着主堂那边观望,知道她还惦记着那些饷银,用刀柄磕了下她的额头,道:“给你扶梯子都不会上房揭瓦,你可真是个木头。”
辛未然没在意他话里的调笑,摸了下额头面无表情道:“他们应该走了。”
“你要敢自己去把银子捡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知道辛未然打的什么主意,尹络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呲着牙威胁道。
这个木头出任务的时候总给自己拖后腿也倒罢了,他一个堂主亲自出马给她撑腰,她还要拉他面子,简直欠收拾!
辛未然没有辨别尹络话中的真假,不过身为他的护使,话还是要听的。
辛未然站在门口没动,也不知是不是被尹络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刺到了心里的逆鳞,木着脸道:“沈碧流是冲着你来的。”
意思今天这事本来跟她屁关系没有,无辜受累还要承他尹络一个情,没有这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