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只看,一万武卫营与那五万营骑,谁先赶到宫城。”他目光森冷,“孙平,若叫本王隐姓埋名庸碌一生,倒不如一搏得个痛快,皇祖父与父皇俱是中宫嫡出,便以为只有嫡出的才能担得起那大位,可本王实在不甘。”
“大军未得天子喻不得进京,武卫营离长安不过十里,营骑大军却在三十里外,亟发密令,你领兵先拿下城门,除武卫营士兵之外,一应人马消息俱不通行。”
孙平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漫天的野心,又听他声音低诱道:“武卫营是本王一手建成,本王若死,你们必遭猜忌打压,余生升迁无门……”
不待他说完,孙平便已跪下表明忠心:“殿下,不为外物,臣甘愿为殿下赴死!”
他目光幽暗地扶起他,拍着他的肩低声商议起来。
另一边的紫宸殿中,天子心中盛怒依旧不减,楚崧与左融见安慰也无用,便也不再言语,陪坐在殿中。
天子忽悠悠叹道:“若是当真与他无关,余生叫他做个富贵闲人也便罢了。”
左融眸光乍闪,知道这是要放弃魏王了,却开口道:“陛下,魏王那血书或也只是一时冲动。”
天子冷笑,“你我之间,说话竟也含糊其词起来了。”
左融忙起身拱手,“臣不敢,只是魏王为皇长子,臣以为陛下不论如何处置,心中俱会痛矣,故请陛下三思。”
天子轻哼,看向巍然不动的楚崧,“伯安呢?怎不说话?”
楚崧微叹,“臣忽见窗外寒霜,思及明璋清夜遇寒咳喘,为人父者,心不宁也。”
天子斜睨他二人一眼,半晌才笑骂道:“两个谗言媚上的佞臣,句句机关,是生怕朕心狠枉杀了自己的儿子?”
话虽如此,却也叫他心中满意,知道太子的两位老师对魏王心怀仁慈,便可知太子立场如何了,一个温仁怀爱的储君,在此非大争之世,才是明君之选。
二人见他展眼,俱是一笑,皆口称不敢。
恰与此时,内监来报魏王自御史台中逃走了。
天子刚舒展几分的眉眼顿时又紧皱起来,唤来御史台官员询问。
“复审结果未出,他便先行逃离,原来这血书不过缓兵之计。”
左融与楚崧心中俱是复杂难言,对视一眼便不再多说。
天子起身,负手看了眼窗外,“令御林军在宫城与京中搜捕魏王踪迹,城门关隘,自即刻起,不许通行。”
夜将过半,长安百姓们自睡梦中被催醒,配合着御林军的搜查,又闻街市中传来铁蹄声,御林军大惊,皆出街市中,得见有士兵直引皇城去,他们便上前搏斗,或奔走传信。
“陛下,武卫营将士造反了,魏王,起兵谋反了。”
随着这一声通传,宫门的城墙处,箭雨火光齐放,将这寒夜,彻底唤醒了。
天子率先出大殿,人声火光齐冲而来,只令他蹙了蹙眉,随后便轻吐出一句:“朕竟生了这么个蠢货。”
楚崧心中也叹魏王粗莽,即便破了皇城,御林军中多是世家子弟,折损多了,便是他真破了宫城又如何?各大世家俱有儿郎殒命他手,这皇位,拱手送他坐,他也坐不稳呐!
天子轻叹了一声,忽见皇后形色匆忙地赶来。
她是个相貌华贵的女子,眉眼秾丽,却面若银盘,端庄里有半分艳色。只见她面色担忧,得见天子无碍才松了口气,“陛下,真是吓煞妾了。”
天子忙也扶住她的肩,低声劝慰了几句。
正此时,太子也带着东宫值守的官员自东宫赶了过来,楚晔与陆十一俱在其中,天子见到众人便长笑了一声,“若叫他攻破内宫,得见他的目标俱在此处,倒不必他费心去找了。”
众人一听天子如此语气,便知他有十足的把握魏王不会成功,却见火光将近,刀枪击撞声也渐渐重了。
刘呈走去父母身前,“父皇、母后,还是先行避一避。”
天子摇头,“阿呈,待会儿你好好看看你大哥,看看他是怎么,被自己一步步逼到绝境的。”
今夜之事实在来得紧急,刘呈本以为势必会有一场激烈的鏖杀,却见天子镇定若此,只得按下心中疑惑退后一步。
内宫宫门之处,刘岷只觉自己一路而来顺畅至极,以两千士兵便一路攻至内宫,即便知道其中有御林军出宫搜寻之因,却隐觉不对。
跟在他身后的孙平也察觉到了,“殿下,到了内宫之中,御林军反减少了,是否有诈?”
刘岷红着眼,“来便来了,不必多顾,可叫吴质攻进宫来了。”
他所说的,正是他手下另一名亲信将领,一万将众自城外大营赶路未免招眼,孙平便只先领了两千精锐攻破城门,再叫吴质领八千士兵跟随在后,等他们破了城门之后便可长驱直入,少些惊动。
孙平领命,即刻叫人去到宫门传信。
刘岷望着正前方遥遥的灯火明亮之所,“等吴质来了,一齐去往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