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李氏低头耷脑的,声若蚊蝇般说道:“俺没求啥,俺是借钱的。家里男人病死了,没钱买棺材,也没地下葬。”
“礼簿上写着你孝敬‘白阳初祖’五块银元。”
“那是俺去年年底要还的钱。其实俺只借了一块五角。”
“还上了吗?”
“还了两元,但没还够。坛主把俺家房契收走了,俺是外地媳妇,现在算是租住在村里。”
周青峰大笔一勾,把赵李氏在礼簿上的栏抹掉,“你的账结清了。”
他又扭头对管账的士兵命令道:“给这女人两元,再给她二十斤白面。允许她到族长家找回房契,另外挑几件布匹衣裳。”
赵李氏愣在原地,直到士兵把两块大洋和二十斤白面塞到她手里。她才恍然大悟,拉着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她想说些啥,却只喊了声“老爷”,又嚎啕大哭,哽咽到难以开口。
周青峰只冷漠的挥挥手。他见多了这些事,一来不需要廉价的感激,二来不认为返还点财物能真正改变什么。
忙碌到深夜,靠几名连排长帮忙,西贯市村被“一贯道”收敛的财物基本返还。村里过半人口拿回少许钱粮,粮一部分百姓拿回自家田地房产家具之类的。
一旦获利,村民的情绪得以调动,对这场打击“会道门”的行动就不再抵触,胆子也大了不少。
毕竟原既得利益群体都被抓,看样子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打土豪,吃大户嘛。除了土豪家属在哭哭啼啼的,全村人都开心。
周青峰再问村里事务,村民们把他当做青天大老爷看待,愿意说几句。
只是这西贯市村的土豪太瘦了,根本不是想象中深宅大院,阡陌相连的大地主。族长本人控制的田地不过几百亩而已。
隔天卡车把路中一等嫌犯送走,又把十来名民政部的事务官送来,包括昌平县的地方官也来了,呼啦啦竟然有几十号官吏出现。
“圣光”团队大概知道周青峰要搞事,任由弄个试点。他则把各级官吏聚在一起,先把西贯市村周边走了一圈。
“‘一贯道’为害乡里,如今道首被我捉拿,分坛爪牙也被收拾。可乡邻受害颇深,不能置之不顾。
我要对这附近几个村子进行土地改革,清查所有人口,重新分配土地,并建立农村合作社,把单门独户的劳动改成小组协作。”
周青峰这个想法让赶来的官吏非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总统特使发什么疯?可没人敢出言反对,也没人明白具体该如何实施。
毕竟只涉及几个村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彻底的“土地改革”是人民群众自己解放自己,需要政府派遣土改工作队下乡,发动农民消灭封建土地所有制,而不是单纯由政府下命令把土地恩赐给农民。
首先把受苦最深的贫农、雇农发动起来,组织贫农团,使之成为农村斗争的领导骨干——停……周青峰连这第一步都干不下去。
“圣光”没有掌握多少有先进思想的党员队伍,无法组织强有力的土改工作队。掌控民政部的蔡学斌更没派团队成员给周青峰,送过来的全是封建和官僚思想极重的旧官吏。
这些旧官吏大多自己就是地主阶层或是其利益代言人,靠他们是没法发动群众来革命的。真要这么干,中央政府先得垮台。
如今党组织才刚刚成立,五年内都别指望能培养出足够多合格的政工干部。但尖锐的社会矛盾不会停滞五年。
如果不能从阶级斗争的角度发动“土改”,那么赎买式的“土改”呢?
别想了,各省的税都收不上来,海关还被英国人控制,中央穷得叮当响——图书馆管理员的工资都快发不出去了。
萧金浪和秦清在为整合国内工业发愁,根本没钱赎买土地。对此,老夫子出了个主意,让周青峰出面,搞找茬式的“土改”。
什么阶级革命的话题都别说,也别提啥推翻地主,均贫富的话题。
借口西贯市村的“一贯道”泛滥,匪首敛财,对抗中央,把原有的基层管理者进行清理,并对土地进行重新分配。
反正地方上的封建“会道门”多如牛毛,流氓恶霸随处可见,民怨沸腾之事数不胜数。周青峰干脆把“移动钦差”的活干到底,先把帝都周边清一遍。
这种凑合式的做法能稍稍缓解土地矛盾,过程中也能培养干部,搞渐进的变革,而不是把整个社会掀个天翻地覆。
毕竟“圣光”现在是执政党,不是在野党。共和国目前病入膏肓,吃猛药容易暴毙,得慢慢调理,啥事都搞试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