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是没空在茶馆一待一整天的。有钱有闲之辈才会没事就朝天桥跑,听听曲,喝喝茶,顺带去潘家园捡漏,买几件假古董回家装点门面。
郝占一吃了午饭,兴致却不高,付了茶钱饭钱,回到街上。听了茶馆几番话,他再看这世道,有些恍然大悟。
大街上平日总能见到“撂地”卖艺的,比唱戏还不等台面。比如测字占卜的,卖大力丸的,驯猴驯狗的,头顶大缸,喉顶大枪,什么都有。
茶馆伙计说,大力丸不让卖了,占卜的算迷信要取缔,耍把戏的进了杂技团,拉二胡卖唱的也算曲艺人才。总之政府安排工作,给一份吃住保障。
要说这钱其实没花多少,但效果显著。至少这大街上清爽许多,早晚都有环卫工前来清理,不比过去那般杂乱。
郝占一回到住处,听着胡同几个小脚老太太在闲聊,说是民政部要搞什么街道居委会,取代过去的保长里长制度。
老百姓却狐疑,担心还是过去那套换汤不换药。
可现在好些当官的被摘了官帽,过去的青皮流氓,市井恶霸一一进了监狱,人们又觉着事情只怕不简单。
换过去,郝占一很想插嘴问点啥,可现在他却没这个心思,只顾闷头走进自己的屋子。可等开锁一进屋,门后有人照头给他扣了一口麻袋。
郝占一目不视物,双手被困,知道自己行迹暴露被逮住,随即喊道:“别动手,我降了,投降了。都是往日同僚,何必如此做绝?”
踉跄中,郝占一被几只手拖到居住的院中,至少两三个大汉将他死死按住,搜掉他身上带的手枪等器物。
等麻袋再扯开,公共安全局的赵秉钧局长气急败坏的出现,上前就是一脚,破口骂道:“老子在周特使面前夸海口要捉你归案,却让你小子躲了快一个礼拜。
要不是这居委会的老太太报了信,不知要让你逍遥多久?今个总算让你落在老子手里,非要好好炮制你一番。”
郝占一倒在地上,急急喊道:“赵局长,有话好说。我有重大线报,保你升官发财。”
赵秉钧原本还要再踢,闻言立马停脚,“线报?你若敢诓我,非扒了你的皮。”
“行了,别吓唬人。大家都是袁大帅手下干过的,谁不认识谁啊?这次兵权被夺,你觉着大帅能善罢甘休?我这次来帝都就是肩负密令的。”
郝占一说着又叹了声,无奈道:“原本还以为来帝都能拉拢几个内应,没想到你赵秉钧头一个反水。
时也命也,不是郝某对不起大帅栽培,实在是天下大势如此,百姓心向中央。我也改旗易帜算了,今日便宜你了。”
赵秉钧脸一沉,倒是知道这位郝占一是袁世凯心腹,说不定真有什么秘密。他命人将嫌犯带回局里,亲自审问。
郝占一开口还真是大事,“有人想造反。”
“谁?”
“驻守南京的张勋张辨帅。”
“就他?顶多带几千巡防营而已。”
“若是有英国人支持呢?给钱给枪给炮的那种,闹大了说不定还会亲自下场拉偏架。”
“嘶……英国佬又想来捣乱?这是为啥?”
“我不清楚洋人怎么想的,只知道德皇忽然跟中央政府拉近关系,英国佬就派人到了河南见大帅,双方密谈许久。
我这次来帝都也是担任联络之职责,替大帅跟英国人传信。
段祺瑞和冯国璋等人愿意交出兵马外放广东上海,张勋却已经是地方大员,又一贯唯袁大帅马首是瞻。
此人若作乱,段冯等人必然观望。他一旦势大难制,洋人再出面调停,萧总统的位置还能做得稳?”
郝占一此番说辞让赵秉钧心惊肉跳。后者不敢怠慢,连忙上报给了内务部的玛莎。玛莎转而通报“圣光”常委。
老萧正在为如何统一全国而头疼,听到这消息是勃然大怒,“英国佬是屎壳郎的化身不成?不搅屎就不行吗?见不到别人过得好,就喜欢背地里来捣乱。”
“圣光”团队早料到英国佬会捣鬼,却还是认真对待。
常委开扩大会议讨论,请了国防部的军队主官参加。会议上,陈定和满旅座先表态:“灭张勋不难,难的是如何快速灭了他。”
南京距离北京九百公里,中间隔着偌大个山东。津浦铁路尚未通车,两地只有京杭运河联系。
南京的巡防营顶天五千人,装备也好不了哪去。陈定换位思考,“若我是张勋,干脆割据南京,自立为王。”
老萧等常委顿时头大如斗,这岂不是等于辛亥革命提前爆发?全国各省若是有样学样纷纷独立,南方革命党非得笑死。
孙大炮啥都不用干,在广东就能对抗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