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汁桃能在学校里横着走,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董学成放过话:谁要是欺负段汁桃,就是和我董学成作对!
如果时间能让一个人臣服于另一个人的喜欢,段汁桃一定觉得董学成就是自己眼下最完美的归宿。
她爹让她嫁给宰猪的,她完全可以跟她爹说,村支书家的儿子看上她了。
可是一想到单琮容那张脸,她就觉得这样轻易把自己像一件没有骨血的物品一样售卖出去,这简直太丢脸、太没自我了。
她也有喜欢的人啊!那种感觉是喜欢吧?
他的鼻子特别挺,嘴唇本来就薄,微微一抿,上唇都快从他的脸上消失了。还有他的眼镜,别人戴眼镜,她会觉得是四眼田鸡。但单琮容戴眼镜,她居然会发疯的觉得,那副眼镜是天生为单琮容而生,就连眼睛腿儿上都写着俊逸二字。
他跟她借字帖,第二天她带到学校给他,他放学了就等着她一起走。
他说:“你的字是真好,我很久以前就在学校的宣传栏上看过你的板书。初一有一次学校里的书法比赛评比,你还得了一等奖。”
单琮容的话一下就露馅了,他从很早就知道段汁桃的字写得好。
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不藏着掖着满溢出来的赞美之情。
段汁桃羞红了脸。谁说他是闷葫芦的?他的嘴儿有时候能比花生酥还甜。
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段汁桃很伤心,“下半年上高中,我应该会考去镇上,段汁桃,你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去镇上念高中?”
段汁桃很想哭。前几天,她才刚刚向父母妥协过不上高中了。
“不了吧。我爹托人给我找好了工作,买酒买烟的钱也花了,我去不了镇上念高中了。”
她不敢抬头去看单琮容脸上的失望,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一定让他特别失望。
两人并排走着,他们之间,彼此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沉默,除了沉默只有轻微不可闻的叹息。
段汁桃觉得自己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
失恋的那种感觉好痛苦,会让一个原本食欲喷张的人,看见饭菜却再也提不起丝毫的食欲。
段汁桃忘记那次分道扬镳之后,他们不说话的一个多星期,她是怎么度过来的了。
但她知道那种失落的滋味,甚至几十年后,都让她觉得心口堵着一块巨石十分不好受。
说点什么吧,她还是想去找单琮容说清楚。
不管之前那段日子,他们上下学心照不宣地一起走是怎么回事,但段汁桃还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她家的条件供不起她上高中,她衷心祝愿他以后能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尽管那锦绣前程里,可能再也没有她段汁桃这个人了。但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好喜欢他啊,喜欢到他们不再说话后,足足难过了一个星期。甚至那份难过到现在,根本也没减退分毫。
她不是个无名而终的懦夫,从来都不是。
于是那天早上,她像之前他们没闹掰那样,默默地早早等在路口,等他一起去学校。
身后跟着的董学成,依旧吊儿郎当地推着自行车、吹着口哨。他看起来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只不过那口哨声让情绪持续低落的段汁桃,觉得有点儿刺耳和聒噪。
很快,段汁桃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董学成今天心情特别好了。
因为前一天放学,他带着一帮兄弟去揍了单琮容。
看见满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单琮容出现在上学路口,段汁桃的唇紧紧抿着,一句话都不说。
她气到发抖,像个女侠一样想伸张一份江湖正义。
她分不清是为了激董学成,还是潜意识里真的想去亲单琮容。
总之,她当着董学成的面,扯下单琮容衣领,真真切切地吻了上去。
董学成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活春宫,吓得一下就爆哭出声,颤颤巍巍、气急败坏地指着段汁桃,舌头都在嘴里打起卷儿:“你、你怎么能这么干!你、你不知道……我才是喜欢你的人么!”
段汁桃威风得像个女土匪,好似带着她无往不胜的战利品,眉毛一挑,缓缓反复揉捻着单琮容脸上那两片她刚刚品尝过的薄唇,挑衅冷笑:“是么,可我喜欢的人,好像是他,不是你。”
董学成哭着狂蹬自行车走了。
段汁桃望着他在风中疾驰的背影,心想:一辆二手自行车在她面前推了这么久,今天可算见着他利索地蹬了一回自行车。
段汁桃拔腿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单琮容还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