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这十分钟,对于某些人而言,无疑是公开处刑前的煎熬。
李彪、钟在强、卞悦、杨志群四人如坐针毡,面前的账目复印件仿佛不是纸张,而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心神不宁,冷汗涔涔。
他们不敢细看,却又忍不住去瞥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和指向明确的流水,每一次目光的触及,都让他们的心脏剧烈收缩。
然而,还有一个人,此刻的煎熬丝毫不亚于他们,甚至更为深刻——那就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周铁飞。
作为分管财政系统的县领导,王方平是他的直接下属,隆海源油和天铭食品的许多政策扶持、资金划拨,都曾经过他的手或在他的默许下进行。
之前县政府党组会上,他还存有侥幸心理,试图蒙混过关,甚至一度站在黄政的对立面。
此刻,看着这些铁一般的证据,他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这不仅仅是失察,更是严重的失职渎职,甚至可能涉及到更深层次的……
如果黄政坚持追究,他的政治生命,恐怕真的就要在隆海画上句号了,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豆大的汗珠从周铁飞的额头滚落,他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
他偷偷地、极其迅速地瞄了一眼主位上的黄政,却恰好对上黄政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周铁飞心中猛地一颤,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拿起了刚才黄政派发、但他因为心神不宁而一直没点的那支烟,手微微颤抖着,“啪”
一声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吸入肺中,带来一丝辛辣的刺激,也仿佛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他在向黄政示弱、求和、乃至投诚!
黄政将周铁飞这一系列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不动声色地朝周铁飞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收到”
的意味,既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继续施加压力,但这种默认的接纳,对于此时的周铁飞来说,无异于一根救命的稻草。
墙上的时钟指针,终于指向了早晨7点45分。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
黄政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声音平静地打破了沉默:“侯书记,您讲两句?”
他将首先表态的机会给了县委书记,这是对班长权威的尊重,也是一种策略。
侯书恒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沉痛的表情,他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却清晰:
(“黄县长,在这个问题上,除了你这位新来的同志之外,在座的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自己完全没有责任?
失察、失职、甚至……都是罪人!
我没脸讲什么大道理,还是你来吧。
该怎么处理,你拿方案,我支持!”
)
县委书记这番话,等于彻底放权,也将自己放在了“待罪”
的位置上,姿态放得极低,却更加重了会议的严肃性。
黄政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一直闭目皱眉、仿佛在极力压抑怒火的纪委书记余暨辉:“萧书记,您是管纪律的,您说两句?”
余暨辉闻言,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刚才翻阅账目时积聚了巨大的怒火。
他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浓茶,然后右手习惯性地往口袋里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随即转向坐在斜对面的周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
“周部长,瞧我这记性,忘带烟了。
把黄县长那烟再给我一支,这烟也怪了,抽起来特精神,浑身是劲!”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口袋里分明有烟,但他这个举动,意在何为,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