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已经有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位师兄了,他到底还是遂心如意,嫁进了谢府。
如今他支着一张粥棚,四周簇拥着许多穿红着绿,满头珠翠的仆役们,饥肠辘辘的人们从四面八方伸出生满冻疮的手,祈求他分给自己一碗清水一样稀薄的热粥。
梅卿一张俊脸上,却挂着个扭曲的微笑,他看着第一个人,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阴恻恻道:“那么,还是老样子,只要你肯跪下向我磕一个响头,我就给你一碗粥。”
崔棠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这哪里是施粥?这分明就是侮辱!
还没遇到穆念白时他就吃过她的粥,热腾腾的白米粥,浓稠得要把嘴巴都粘住,只要去了,就能领到一碗粥,粥棚里也是干干净净的,还提供矮凳给他们休息。
施粥,岂会是梅卿这样一副高高在上,恃强凌弱的嘴脸!
可是饥饿的人们还是前仆后继的跪了下去,伸出手去捧滚烫的清粥。
崔棠被身后层层叠叠的人推搡着,被迫到了梅卿的身前。
他并不畏惧,反而抬起眼睛,挑衅地看向他。
梅卿在刹那间就认出了崔棠,这个坏了自己好事,害自己平白无故受了许多侮辱的人。
他看着崔棠狼狈落魄的模样,心中畅快极了,甚至屈尊降贵,亲自为他舀了一勺粥,他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笑着看崔棠。
“崔棠,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只要你也跪下来,向我磕一个响头,我就把粥施舍给你,让你寒冬腊月里,不至于饿死。”
他见崔棠不为所动,更加张狂地大笑起来。
“要么,你就和我们说一说,穆念白和那个穷书生翟兆。”
“谁在床上更厉害?”
第53章震惊的小外室“哥哥,我没有做错。”
……
崔棠不为所动,并不理会他低劣的挑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问:“师兄,你也曾是她们中的一员,你也曾抢夺过三小姐施的粥。”
“如今做出这样丑陋的模样来,师兄不觉得羞耻吗?”
梅卿喉间一梗,那张美艳动人的脸缓缓的涨红了,崔棠平静的话像一把刀,割开了他身上不可见人的伤口,腐臭的皮肉露出来,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
他气得像只炸了毛的老猫,猛地一挥手,将热汤劈头盖脸地泼在崔棠的身上。
崔棠腿脚不便,躲避不得,却仍然记得一把将秦可心拉进自己怀里,伸手为他挡住滚烫的汤水。
梅卿恼得浑身颤抖,口不择言地反驳:“我为什么要羞耻?!
任我以前再低贱,现在嫁进谢府的也是我!”
“反倒是你,当日你自以为攀上穆念白那朵高枝,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苦心孤诣搅黄了我和谢芝的婚事!
你那时候多风光啊!
苏绣的衣衫,赤金的发簪,还是穆念白亲自来给你赎的身,扬州城里哪个戏子能威风得过你呢?!”
他眼中的恨意与怨毒几乎要凝固诚一把匕首,恨不得要将崔棠千刀万剐。
“崔棠!
你当时那么得意,怎么如今却落到这样一番田地了?!”
“这都是你的报应!
穆念白死无葬身之地是,你如今的落魄是,你腹中的这个孽种也是!”
他恨崔棠,恨穆念白,却更恨把自己折磨成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谢芝。
可他优渥从容的生活全仰赖谢芝居高临下的施舍,他不敢恨她,只好把自己心中的恨意,倾泻向城中的穷人,也倾泻向眼前的崔棠与已经死去的穆念白。
梅卿癫狂地冷笑着:“穆念白也是个蠢货,眼瞎心盲,把你这么个扫把星收进家宅,搅得家宅不宁,惹了一屁股官司不说,还给自己找了顶绿帽子戴。”
“我看,穆念白死得还是太晚了些,若是她能能早早死了,扬州城里岂会是这样肮脏的风貌?!”
“穆念白就是扬州城里最大的祸害!
愚蠢,贪婪,残忍,狡诈!”
梅卿只恨不得把所有难听的词都砸到穆念白的尸体上,甚至威逼利诱一旁饥肠辘辘的饥民,他将一碗稀汤放在那个竹竿一样的孩子面前,恶狠狠道:“你说,穆念白是不是一个挨千刀的王八蛋?!”
见那个孩子点了点头,狼吞虎咽地喝着粥,梅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