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棠的眼睛几乎要被那些光彩夺目的珠宝晃瞎了,他既爱惜,又拘束地抚摸着那些小巧圆润的珠宝,有些担忧道:“这样大好东西,之前她待我那样好,我也不曾见过,怎么这些天竟像流水一样进了我的屋了。”
秦可心跟着崔棠捡了不少便宜,此时正对着菱花镜自,兴高采烈地试一串镶满红宝石的赤金璎珞,他从来只站在崔棠这边,想也没想就把宋好文的叮嘱抛到脑后了。
“宋好文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他将手拢住,放在嘴边,凑到崔棠的耳边,偷偷摸摸地说悄悄话。
“宋好文说,前些日子她们审完了漕帮,得到了许多豪商们鱼肉百姓,僭越不敬的证据,已经带了禁军去挨家挨户的抄家去了。”
“宋好文怕我们担心,本来不想和我说的,我变着法求了她一宿,她才肯告诉我这些。”
秦可心用手拍了拍桌上的珠宝首饰,笑眯眯道:“这些东西,都是收缴上了的赃物,她们造假账时特意将这些东西藏匿起来,如今抄家被抄出来,不必充公,这不三小姐就忙不迭送到这来哄你开心了。”
崔棠听了,脸上盈盈的笑意就收敛起来,他扯着手中一串珍珠链,生气地丢在一边,串珠子的丝线被他扯断,浑圆莹润的珍珠滚落异地,发出一阵骨碌碌的声音。
崔棠绞着衣角坐到一边,心中委屈,赌气道:“谁让这些来历不明的赃物,谁知道这上面是不是沾了平民百姓的血?!”
秦可心一边弯腰捡珍珠一边劝他:“这到底都是三小姐的心意呀!”
崔棠把脸扭向一边,不高兴道:“她的心意?她不愿意来见我,只知道拿这些冷冰冰的玩意儿来糊弄我!”
“分别那么久,匆匆见了一面,话都不曾说上几句,她又把我留在这里,一句安慰都没留下,就用急匆匆地忙她自己的事了。”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忍不住用手背蹭了曾酸涩的眼角,恼道:“她再忙,难道连见我的功夫都没有吗?”
他声音轻颤,有点想哭:“我要的又不多,我只是想听她亲口说相信我,我只想让她再抱一抱我。”
“这难道是很贪心的愿望吗?”
秦可心看他哀哀戚戚的模样,心中亦是十分心疼,他和宋好文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早就月下山盟海誓,只等回了京城,就能风风光光地成婚,做一对人人艳羡的小妻夫。
那天宋好文还很认真地跟他说,等回了京城,就让他服下结契果,她们相守了这些年,也该修成正果了。
他和宋好文有了好结果,自然就不忍心见崔棠和穆念白因为误会变成一对怨偶。
秦可心轻轻拍着崔棠的肩膀,温声安慰他:“三小姐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今非昔比,如今三小姐是太女了,总要找到人证物证,才能名正言顺地认下念儿,认下你啊。”
“而且,我听宋好文说,她们这两天要去城郊乡下清点豪商们私藏的隐田,顺便再去各家的庄子里找一找有没有先前的穆府下人,能为你证明你曾经吃下过三小姐的结契果的。”
这是事关皇室血脉的大事,寻常人都不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给穆念白t?做这个伪证,穆念白只好用上银子,去哄那些当时见风使舵投到别家,如今潦倒落魄的穆府旧人出面了。
崔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心中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积攒了一年的委屈无人倾诉,无处宣泄,心中憋闷罢了。
崔棣适时抱着两摞书过来在他身前坐下,认真地看着崔棠,提议道:“哥哥,如今咱们的生活也安稳下来了,我想把书本重新拾起来,只是我一个人读书总是读不进去,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吗?”
崔棠如何不知道这是崔棣怕自己忧思伤身,特意想出来的办法,他心中一片柔软,笑着颔首应下。
秦可心便也拍着手道:“我也要一起读,你们女人读的那些四书五经枯燥乏味得很,看不两行就要睡着了,等我去拿我喜欢的话本子来,那些才有意思呢。”
崔棠如今已经能把字认全了,捧着秦可心抱来的那些妙趣横生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心中的哀愁与气恼果然消减了大半。
偶尔从书海中抬起头来眺望远方碧瓦蓝天的时候,崔棠都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每天都似如今这样平静安宁,自己还要穆念白做什么呀?!
为她忧心,为她吃苦,为她生孩子,还换不来她一句好话!
哪里比得上和妹妹兄弟们团团围坐在一块,看看斜阳听听故事呢?
他刚发出这样的感慨,不速之客就登了门。
慕容珠从燕京出发,沿运河南下,一船的人都争分夺秒,一刻不敢耽误,日夜兼程,小半月就赶到了扬州。
凤君苏氏拨给他一批身高体壮,力大无穷的内侍,他们在宫中就专司罚牢狱,尤为擅长替皇帝处置丑闻。
慕容珠更是得了苏氏便宜行事的口谕,下了船,又打听到太女如今出城去乡下清查隐田去了。
慕容珠心里更有了十足的把握,要先斩后奏,在太女回城之前,干净利落地将此事处置清楚,为太女除去一桩烦心事。
因而下了船,慕容珠就带人直奔宋府,手持中宫令牌,喝退了把守的禁军。
“我奉凤君懿旨,来此为分辨皇家血脉,你们谁敢拦我?!”
他见禁军们仍然蠢蠢欲动,便娇声喝道:“我是太女未婚夫郎,是慕容贵君的侄儿,你们若是拦我,就是和凤君,和贵君作对!”
禁军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女虽对城中豪商们动了手,可对慕容家仍然是客客气气的,何况慕容贵君那样得宠,还有凤君苏氏身后庞大的中原世家,眼前这个娇贵傲气的小男孩,实在不是她们轻易能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