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吃喝享乐却全让慕容家那几个酒囊饭袋享受了!
沈宜兴不由得怒火中烧,合着她打打杀杀几十年,到最后反倒让慕容家这几个蛀虫过上了好日子?!
穆念白垂头静静听着沈宜兴愤怒的斥骂,其实许多事,慕容家并不是主谋,是旁人旁敲侧击、煽风点火,借她们皇亲国戚炙手可热的权势,对扬州百姓敲髓吸骨。
可事到如今,难道会有人为慕容家说t?话吗?
穆念白沉默片刻,缓缓劝说盛怒的沈宜兴。
“女儿觉得,慕容氏上下仰仗陛下皇恩,未必有那么大胆子敢欺瞒陛下,也许是被旁人蛊惑擅动,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的。”
穆念白在心中轻声冷笑,扬州民乱,难道始作俑者只有慕容一家吗?如今将罪责和脏水一股脑泼到慕容家身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脏东西就又能安然无恙,躲过一劫了。
“慕容氏辜负您的信任,合该千刀万剐,可那些蛊惑她们走上歧途,从中为虎作伥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沈宜兴轻而易举就被穆念白说动了——慕容贵君是她捧在掌心,宠爱二十余年的男人;他的妹妹,是自己信任有加,格外看重的皇亲国戚;他的远亲近邻,也是深沐皇恩,仰仗自己的宠信才有了今日的富贵与荣宠。
如今慕容氏上下做出这样的丑事,沈宜兴愤怒只余,也觉面上无光。
穆念白循循善诱,正中她的下怀。
她们作恶多端,一定不是因为自己恩宠太过,让她们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一定是因为旁人从中作梗,煽风点火,才叫她们生出僭越不敬的心思来的。
沈宜兴便微微颔首,赞同道:“珀儿说的不无道理,这些混账是你押送进京的,剩下追查审讯也交给你作主,也算是善始善终罢。”
“扬州的事你做的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朕作主,不必理会那些穷酸文臣的酸言酸语,朕今日就一并赏给你。”
穆念白警觉地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宜兴的神情,放在别的皇帝身上,这句话也许代表着她的猜疑与试探,但放在沈宜兴身上,穆念白只看出几分豪横与鄙夷?
看起来她是真的很讨厌那些言行举止都文绉绉,在她为欢作乐时跳出来扫兴的文臣礼官们。
穆念白思索一会,坦诚道:“金银玉饰,绫罗绸缎,母皇已经赏下不少。
且实不相瞒,女儿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只有一件事,女儿想请母皇成全。”
沈宜兴与穆念白半路母女,她看向穆念白时,时常觉得陌生。
她错过了这个小女儿的童年与青年,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儿时,她沉默寡言,疏离客套,恪守着为臣为女的本分。
后来在北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沈宜兴终于能从她的豪赌中窥见几分她的过往。
沈宜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这个女儿,也许从来没有认可过自己这位母亲。
她从未像寻常人家的小女儿那样,向自己索要过什么礼物,也从未和自己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她只会把自己的欲望、自己的不满,全都压在心底。
和她生父闹脾气时一模一样。
穆念白难得向她提出请求,沈宜兴当即打起精神,饶有趣味道:“难得见你求朕,说吧,哪怕你要把天捅穿了,朕也许你。”
穆念白笑道:“女儿又不是不孝之人,岂会让母皇为难。”
“不过是关于崔棠的事罢了。”
“他被女儿撇在扬州一年,吃了那么多苦,为女儿生下长子,如今又有了身孕,女儿辜负他良多,总想着多补偿他些,给他个说得过去的名分。”
“只是凤君劝女儿,说崔棠虽然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可出身实在不高。
凤君说古往今来,从没见过谁家皇女迎娶戏子为正夫的。
女儿便想给崔棠谋个好出身,之前女儿未立寸功,不敢叫母皇为难,如今终于略有了些功业,这才敢开口求母皇成全。”
沈宜兴听着,眼神一黯,她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放到当年,自己肯不肯为穆白做到这一步。
沈宜兴又有叹了一口气,她的女儿,像极了她,却比她,做得更好。
给宠爱的男人寻个好出身,这事不难,沈宜兴自己也有许多经验可以参考。
比如让这个男人认个义母,比如让这个男人改个姓,去哪个名门显贵府上小住几旬。
种种办法,都是既方便又省事。
男人还是那个低贱的男人,只是大家都心智肚明,心领神会,众口一词,不再提起罢了。
沈宜兴斟酌片刻,却没有将这几种简单的办法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