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王府,贾政穿过几重院落,一路上但见廊下宫灯在雨中晕出团团黄晕,雨珠儿顺着檐角“滴答”
落下,声声入耳。
贾政心中忐忑,待入得书房,见忠怡亲王端坐在紫檀案后,面沉如水,当即跪下行了全礼:“下官贾政,叩见王爷。”
谁知忠怡亲王竟不叫起,反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那“砰”
的一声惊得贾政脊背发凉。
只听忠怡亲王冷声道:“好个贾存周!
好个诗礼传家的荣国府!
竟敢纵容家下妄传天家谣言!”
贾政一听便知是指贾琏带回的消息了,登时如遭雷击,忙不迭叩首:“下官有罪。”
忠怡亲王冷笑道:“皇四子扬州遇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你荣国府能妄传的!
你贾存周身为当家老爷,确是有罪!”
贾政已是面如土色,连连叩头:“下官治家不严,罪该万死!”
忠怡亲王又道:“姜念此番下江南,非但无罪,反在江南立下大功,回京后自有封赏,如今正随侍太上皇回京。
你回府后即刻禁止妄传谣言,否则休怪本王不轻饶了!”
贾政忙又叩头:“是,是,下官即刻回府整顿家门!”
“退下罢。”
忠怡亲王挥了挥手。
贾政战战兢兢倒退着出了书房。
回荣国府的路上,雨势又骤然急了起来,雨点砸在车厢上如同擂鼓,倒似敲在了贾政的天灵盖上。
到得荣国府,贾政顾不得更衣,直奔荣庆堂。
贾母正由鸳鸯捶着腿,见二儿子面色青白进来,心下诧异,待听完始末,倒吸一口凉气,急命:“快!
把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琏哥儿都叫来!”
不过半盏茶时分,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贾琏齐聚一堂。
贾政又将忠怡亲王之言转述。
贾赦、邢夫人听罢都大为郁闷,一个攥紧了手中的扇子,一个则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贾母捻着新换的佛珠,沉声道:“传我的话,各房下人有一个算一个,谁再敢多嘴,立刻打板子发卖!”
忽又专门盯着邢夫人,“你可要记住了!”
邢夫人暗自咬牙,却不得不点头称是。
白日里她派王善保家的去姜家要邢岫烟,反被姜家赶了出来,因今日下着雨,她本打算明日亲自多带些下人去闹个天翻地覆。
不料现在她忽听得忠怡亲王这般态度,顿如霜打的茄子。
贾赦、邢夫人离了荣庆堂,向东跨院行去。
此时雨势虽小了,廊下却仍“滴答”
作响,恰似二人心中郁结难消。
贾赦步履沉重,靴子踏在青石板上“咚咚”
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