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端坐正中,将忠怡亲王之言细细说了,末了正颜厉色道:“从今往后,再有乱传闲话的,一律家法严惩!”
众人闻言,有的欢喜,有的惭愧。
待众人散去,元春留下了李妍梅。
二人转入卧房,鎏金香炉里吐着沉水香,青烟袅袅,倒把元春的脸色衬得憔悴起来。
李妍梅见状道:“奶奶必是劳神了,我瞧着眼下都泛了青。”
元春斜倚在引枕上,叹道:“可不是!”
说着揉了揉额角,“劳你给我开个安神的方子。”
李妍梅当即开起了安神的方子,正写着,忽听元春轻声问道:“展眼蒙雄随大爷离京四月有余了,你可想念?”
这一问倒让李妍梅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笔尖在笺纸上洇出个墨团团,不过却坦然道:“自然是想的,好在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元春看了眼闪亮的灯火,幽幽道:“是啊,已在路上了!”
心中又暗叹,“大爷啊,你快回来罢,我真真是想你了!”
……
……
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日头爬过东墙,将姜家庭院里的积水照得粼粼生光。
牡丹池中近日方凋残的牡丹,经了昨日的雨水倒显得精神了一些,花瓣上缀着露珠儿,被阳光一照,似缀了珍珠。
荣国府的大总管媳妇林之孝家的,乘着马车来到姜家,身上穿着湖色缎子比甲,头上插着支扁簪,一下马车便堆出笑纹,不多时便被封氏引着往东耳房去见元春。
东耳房内,元春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谄笑行礼,只略抬了抬手:“坐罢。”
林之孝家的不敢真坐,只挨着椅子边沿斜签着身子,笑道:“大姑娘,老太太、太太惦记得紧,打发我来请您今儿回府呢。”
其实,贾母正怄着气,暗怪元春向忠怡亲王“告状”
,害得荣国府遭了告诫。
但贾母又觉得自己该讨好元春,以免元春记恨娘家,也以免姜念回京后对荣国府不满。
此番风波,让贾母愈发怀疑姜念是龙种了,而贾母又素来认为姜念是惹不得的主儿,此番姜念又在江南立了大功,待他回京多半要加官进爵的。
元春略一沉吟,道:“劳你回去禀告,我身上不大爽利。”
林之孝家的鼻翼翕动,眼珠子一转又笑道:“一家子骨肉,哪有隔夜仇的?老太太说了,昨儿原是大老爷糊涂了,琏二爷又妄传了姜大爷的事儿。”
元春淡淡一笑:“我当真身上不爽利。
昨儿着实惊惧交加,适才刚服了药。”
说着转向抱琴,“抱琴,你将那张药方取来给林大娘瞧瞧。”
抱琴应声而出,不一会儿取来了一张药方。
林之孝家的瞅了瞅药方,只得讪讪道:“那……您何时得空回府?”
元春道:“再说罢,近日倒是不便了。”
林之孝家的正待再劝,见元春已阖上了眼睛,只得起身告退。
出了姜家院门,林之孝家的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忽闻有人叫卖花:“雨后新摘的哟——”
拖长的尾音拐着弯儿飘进了耳中,倒似在笑她白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