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姑娘待会儿便要在‘听河轩’抚琴唱曲,几位爷若要个好位置,可得赶紧。”
薛蟠道:“叫秋柔来陪我,另叫三个标致的来相陪。”
众人遂被引至听河轩,只见此轩倚着秦淮河,陈设雅致,正中一架紫檀木琴台,三面设着若干桌椅,已有不少客人。
很快,秋柔等四个青楼女子过来,坐在了薛蟠一桌。
又不多时,珠帘轻卷,暗香徐来。
但见景晴莲步轻移,袅娜而出。
真个是:远山眉黛含烟翠,秋水瞳人剪碧波;乌云斜绾慵来髻,独簪一支羊脂雪;素罗广袖随风舞,更显冰肌玉骨清;行动处似流风回雪,娉婷袅娜;凝睇时若朝霞映雪,光彩照人。
赖尚荣乍见之下,竟忘了呼吸,只觉满室生辉。
心中暗惊:“果然名不虚传!
这般姿容,分明是蕊宫仙子谪红尘,瑶台玉女临凡世!”
景晴敛衽向众人施了一礼,款款落座于琴前。
素手轻抬,指尖在冰弦上微微一颤,便听得一缕清音自指间流泻而出。
初时如幽涧滴泉,泠泠作响;继而似松涛过岭,飒飒生寒。
待琴韵渐稳,她朱唇轻启,歌声乍起,宛若云外仙音,又似月下箫声:
“曾是南楼扫黛人,茜纱窗下理瑶文。
鲛绡暗绾相思字,素甲闲敲翡翠门。
星影碎,月痕新,流辉半落石榴裙。
心香未逐灯灰冷,半面胭脂印夜痕。”
一曲景晴自己填词的《鹧鸪天》,唱得满堂宾客尽皆寂然。
薛蟠虽是个粗莽汉子,此刻也不由收了嬉笑,怔怔望着那琴台前的身影,竟连手中的酒盏倾了半盏也不曾察觉。
曲终,众人方如梦初醒,纷纷喝彩。
王隆低声笑问赖尚荣:“赖兄此时可知此女为何身价如此之高了?”
赖尚荣点了点头,惊艳不已,算是见识了何为“千金难买一笑”
的清倌人,觉得眼前的景晴如梦中仙子,景晴弹琴唱曲的一幕似梦中幻境。
薛蟠痴痴望着景晴,轻声叹道:“可惜,我近期真凑不出八千银子来!”
叹完,顿时蔫了半截,灌下半盏闷酒。
秋柔在旁听了,噗嗤一笑,凑到薛蟠耳畔道:“薛大爷凑不出八千银子,四千总该凑得出吧?只要四千银子,就能赎了我去。”
薛蟠干咳一声,笑道:“你真当我傻啊?”
秋柔也是才貌双全,然比起景晴差了不少,出身也比不过,何况她可并非清倌人。
秋柔轻哼一声,暗道:“你不傻,你是蠢!”
这晚,薛蟠、赖尚荣、王隆、裴泽四人皆在绮梦院眠花宿柳,只是枕边人都不是景晴。
四人的花销皆是薛蟠买单……
……
……
且不说赖尚荣在江宁与薛蟠一起鬼混。
且说贾珍。
六月中旬的一天,贾珍终于回到了神京城,距离他去年杖八十后发往海疆效力赎罪,已过去了一年多。
这日神京城阴雨连绵,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雨丝如雾,笼罩着荣国府朱红的大门。
一辆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缓缓停在府前。
车帘掀起,贾珍探出身来,贾蓉忙撑伞上前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