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邢夫人忍不住问道:“琏儿,听闻当今四皇子在扬州遇刺殁了?那姜念因此被太上皇下狱了?莫不是他参与了谋害皇子?”
贾母闻言,忙瞪了邢夫人一眼,心下暗恼:“这个糊涂东西,这等机密大事,岂是能当众议论的?”
贾琏回道:“此事尚未分明。
若真如此,便是大逆之罪,是要抄家灭门的。”
说着偷眼瞥了元春一眼。
他此番在扬州恨上了姜念,眼下可没心思帮姜念说话。
贾母神色紧张起来,问道:“你林姑丈可曾说过什么?”
贾琏答道:“林姑丈只说,姜念被囚,是因他总掌扬州接驾事宜,难逃干系。
至于是否参与谋害皇子,林姑丈却不肯多言。”
贾赦阴沉着脸对贾母道:“老太太,不如让元春即刻回姜家去。
咱们府上须得赶紧与那小畜生撇清干系。
若他真个参与了谋害皇子之事,咱们若不及时划清界限,只怕要受牵连。”
贾母心中忐忑,暗忖:“且不论姜念是否真是龙种,即便属实,一个民间龙种若参与谋害皇子,那也是滔天大罪啊!”
贾赦见元春仍坐着不动,冷声道:“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回你姜家去!
难不成要连累咱们府上?”
这话说得极重,连王夫人都悄悄瞪了眼贾赦。
元春此时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既担忧姜念安危,又觉满腹委屈,却强自镇定,不肯在人前落泪。
她抬眼望了望贾母和王夫人,盼着她们能说句公道话,却见二人神色犹豫,默然不语。
元春心中一片冰凉,她咬了咬唇,起身对着贾母、王夫人福了一礼,低声道:“老太太、太太,我告退了。”
……
……
元春乘着翠盖珠缨八宝车,缓缓驶出荣国府。
其实,她此番相当于是当众被撵了出来。
丫鬟抱琴紧挨着坐在元春身边,手中攥着一条绣帕,偷眼觑着元春神色,见元春眉尖若蹙,眸中似有千般思虑。
元春纤指微颤,轻轻掀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见荣国府朱漆兽头大门巍峨依旧,檐下悬着“敕造荣国府”
的匾额,金漆灿然。
她心中暗忖:“难不成我今日一去,便再难踏进荣府门槛了?”
她放下了窗帘,沉默之中,鼻尖一酸,终于忍不住落泪,这一落,泪珠儿便似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
她虽哭得梨花带雨,却咬着唇瓣,不肯泄出呜咽。
抱琴见状,忙用绣帕轻轻替元春拭泪,低声道:“奶奶且宽心,大爷素来谨慎,断不会行此大逆之事……”
话未说完,自己却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元春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强自收泪,心下却如沸水般翻腾:“夫君当真参与谋害那四皇子了?若果真如此,他为何要行此大逆之事?”
沉思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关,心内暗道:“纵是夫君所为,纵是夫君被处死,我陪夫君一起死便是了!
况且,此事眼下尚无定论,我岂可自乱了方寸?”
此时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路,沉闷之声如闷雷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