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顺帝背对着忠怡亲王,冷声道:“袁易可会参与?”
忠怡亲王一怔,袖中手指掐进掌心,低声道:“这……亦未可知。”
忠怡亲王见泰顺帝肩背绷如铁板,忙近前两步劝道:“四哥,此事还需等父皇彻查清楚才好,咱们如今要做的,是盯紧老八老九老十他们。”
泰顺帝森然道:“也要盯紧袁时!”
这“袁时”
二字咬得极重,似从齿间磨出血来。
忠怡亲王一怔,从泰顺帝神情语气及“袁时”
这个称呼,知道他眼前的四哥怀疑袁时参与了谋害袁历。
……
……
熹妃柳氏,今年三十余岁,较之泰顺帝整整小了十五岁春秋。
她生得有几分姿色,虽已过了桃李芳华,却因着精心调养,仍似枝头盛放的芍药,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熹妃柳氏平生只得袁历一子,将满腹心血尽数浇灌在这棵独苗上。
袁历能得太上皇景宁帝与泰顺帝两代天子青眼,密立为储,其中少不得熹妃柳氏教养与周旋的功劳。
泰顺帝自从上了年纪,在女色上就淡薄了,哪怕他成了大庆天子。
不过,他对熹妃柳氏倒是另眼相待。
一来因熹妃柳氏风韵犹存,又擅长讨好他;二来终究是爱子生母。
饶是如此,每月翻牌也不过一二之数。
昨晚泰顺帝才翻了熹妃柳氏的牌子,今晚竟又有太监捧着绿头牌来向熹妃柳氏传旨。
熹妃柳氏既惊喜又诧异。
待回过神来,熹妃柳氏便疾步转入内室,连声唤道:“开妆奁!”
镜中映出张飞霞的脸,熹妃柳氏轻抚云鬓,见一缕青丝不驯,忙蘸了茉莉头油抿好,又对贴身女史低声道:“去取那套桃红色云纹寝衣来。”
声音虽平静,眼角却已漾起笑意。
当熹妃柳氏来至澹宁居,照例在龙榻旁等候。
往常这个时辰,泰顺帝必在御案前批阅奏折,直至亥时甚至子时。
偏生今夜戌时三刻,泰顺帝便靴声囊囊来到熹妃柳氏跟前。
泰顺帝只着素绫中衣,头上金冠未卸却已松散,几缕鬓发散落额前。
往日里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此刻在宫灯映照下显出几分颓唐,眼下两团青影沉沉,连那九五之尊惯常挺直的腰背,也似被无形重担压得微曲。
“圣上今儿怎地这般早歇?”
熹妃柳氏笑着问道。
泰顺帝摆摆手,吐出两个字:“累了。”
二字说得甚轻,却似有千钧之重。
伺候沐浴时,柳氏特意多洒了半瓶茉莉香露。
氤氲水汽中,她见泰顺帝肩颈处筋肉紧绷,便使了巧劲揉按。
往常这般,泰顺帝总要赞她妙手,今夜却始终闭目不语,唯见水面浮着的花瓣随着他沉重的呼吸起伏。
待沐浴完毕,红绡帐内,云起雨落。
匆匆事毕,幽暗之中,泰顺帝将熹妃柳氏揽入怀中,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她一缕青丝打转。
柳氏正暗自欢喜,忽听得头顶传来沙哑之声:“历儿……在扬州遇刺……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