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只见碧波小湖畔,柳丝轻拂之下,太上皇景宁帝头戴软帽,身着纱袍,戴着眼镜,正执竿垂钓,意态闲适。
皇长孙袁晳恭谨侍坐于侧,附近还有和简亲王等几位宗室王公。
泰顺帝步履放轻,缓步近前。
袁晳眼尖,最先瞥见,忙起身行礼。
和简亲王等人亦纷纷察觉,顿时一阵衣袍窸窣,皆要跪倒请安。
泰顺帝面上早已换了一副温煦神色,连连摆手,声音放低:“免了免了,皆不必多礼。”
目光掠过和简亲王时,更是刻意停留,微微颔首,显出几分难得的客气。
这倒非他转了性子,实是心中自有丘壑。
他虽不喜和简亲王,然而,和简亲王既是景宁帝亲信,又是宗人府宗令,对他而言很重要。
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无论是整治老八、老九、老十,还是即将摆上明面的袁易归宗大事,皆须这位亲王宗令配合效力。
他纵对这位亲王宗令有万般不满,现在也该虚与委蛇,以礼相待。
安抚下众人,泰顺帝方趋行至景宁帝身侧,撩袍便欲行礼。
景宁帝虚虚一抬手:“罢了,这时辰过来,必有要紧事?”
泰顺帝就势躬身,声音压低,透着十分的恭谨与两分的急切:“父皇圣明。
儿臣确有一件紧要事务,需独禀父皇,恭请圣裁。”
景宁帝当即朝着袁晳、和简亲王几个宗室王公并一众侍从挥了挥手,淡淡道:“都退远些候着。”
旨意一下,众人如潮水般退去。
顷刻间,湖畔只剩下一坐一立的父子二人。
清风掠过湖面,吹动荷叶,沙沙作响,更衬得周遭一片寂静,仿佛连那天光云影都凝滞下来,静候着一场关乎天家血脉的密议。
泰顺帝恭谨地在景宁帝身旁的小杌子上坐了,虽是并排,仍恪守着分寸。
景宁帝则继续用紫竹钓竿垂钓,目光凝注于碧波之上那一星浮漂。
日头虽已西斜,余威犹在,晒得湖面金鳞万点,晃人眼目。
水面平澈如镜,将父子二人的身影倒映其中,一个闲适垂纶,一个凝眉端坐,仿佛一幅天然图画,然则画中之意,却深沉如海。
泰顺帝略定心神,便将今日袁时找姜念寻衅之事,原原本本,细述了一遍。
他语速平缓,虽未添油加醋,“野种”
二字却说得清晰沉重。
说罢原委,他便表示要对袁时革爵圈禁。
景宁帝静静听着,手中钓竿纹丝不动。
待泰顺帝说罢,景宁帝斑白的双眉蹙起。
恰此时,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景宁帝却并不急急起竿,只就着那鱼儿咬钩的力道,沉声说了一句:“袁时确是性情放纵,行事不谨。
朕早已冷眼旁观,看出他非可造之材,前番便与你言明此子断不可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