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移步至一间简朴的静室,于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不多时,贾赦携着贾琏走了进来。
贾赦见贾敬这位堂兄这般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心下虽不以为然,面上却忙堆起笑容,上前见礼:“大哥安好。”
贾琏忙跟着跪下磕头:“给大伯请安。”
贾敬微微睁开眼,虚抬手道:“不必多礼。
坐罢。”
室内并无桌椅,贾赦便也学样,盘膝坐在了对面的地上,贾琏则垂手侍立在其父身后。
贾赦轻咳一声,便将今日在荣庆堂对贾母所言的话,又添油加醋、言辞恳切地诉说了一遍。
无非是痛心尤氏如何暗中贴补娘家、贾蔷如何浪荡败家,长房产业如何岌岌可危,又道为了侄女惜春将来打算,恐其嫁妆无着,受委屈云云。
他唱作俱佳,竟挤出一点老泪。
贾敬静默听着,竟是信了七八分。
在他心中,尤氏、贾蔷都比不上嫡亲女儿、仅存骨血惜春。
他沉思良久,方缓缓开口道:“既如此……便让尤氏交出一半家财来,明言是给惜春的,由你们府上代为掌管,待惜春出阁时再交付与她。”
贾赦一听,心中狂喜,忙又道:“大哥明鉴!
只是空口无凭,那尤氏未必肯乖乖交出。
还请大哥亲笔写个条子,以为凭证,我也好办事。”
贾敬眉头微蹙,显是不愿再沾染此等俗务。
但看着贾赦那“殷切”
的模样,想着也是为了女儿,终是叹了口气,命道士取来纸笔,简略地写了一张字条,无非是令尤氏拨付一半家产予惜春,交荣国府代为管理之意。
写毕,便递与贾赦,仿佛多拿一刻都污了手。
贾赦如获至宝,仔细收好,又虚情假意关怀了贾敬几句起居,便带着贾琏告辞而出。
他虽得了贾敬手书,允其取走贾家长房一半家财予惜春,但他贪心不足,不肯就此罢休,心下暗忖:“一半家财怎够?纵然不能尽数搬空,也定要掠走十之七八方称我心!”
静室之内,贾敬默然片刻,仿佛方才一番搅扰只是幻梦。
他缓缓起身,踱回丹房,对着炉鼎中明明灭灭的火焰,继续他的烧丹炼汞之功去了。
红尘俗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纷扰,终究不如那虚无缥缈的金丹大道来得重要。
……
……
此时,尤氏正独坐于西城大宅内宅的佛堂之中。
佛龛上香烟袅袅,她却并未捻动佛珠,心内正“惦记”
着袁易与元春。
近日里,那姜念认祖归宗成了皇子、册封郡公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她自然也已听闻,真真是惊得无以复加!
原本她想着,姜念年方十七,便已三任钦差,立下赫赫功劳,圣眷优渥无比,又得了宁国府那般偌大宅邸,将来前程必不可限量,或许还能封国公!
岂料现实竟比她最大胆的想象还要惊人!
那昔日的姜念,竟是龙子凤孙,如今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及郡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