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时从制服裤兜里掏了一根烟,直到站在后门,才摁了打火机把烟点上,一缕接一缕白雾从鼻腔间呼出,裴周驭偏头碾了下牙,感到牙根有股说不上来的酸痛。
中午在食堂那会儿,彭庭献一直盯他,跟眼巴巴等待放饭的狗一样,只要他肯点一下头,对方就能大快朵颐,把骨头雕刻成他想要的形状。
但他什么都没说。
那时候的气氛已经接近凝固,但或许是表达障碍的原因,裴周驭话变得更少了。
彭庭献最后都是沉着一张脸走的。
迎面又吹来风,呼出去的烟被卷走,氤氲在自己眼周,裴周驭看了眼十米外停靠的那辆卡车,徐徐把烟抽完,才走过去绕了一圈。
他停在后车厢边缘,举起一只胳膊,丈量自己单臂够到厢顶的高度。
彭庭献的体重,大概……75公斤。
估测这一切时,裴周驭正低着头,下垂的眸子不经意间掠过身旁一辆车。
那是贺莲寒的红色私家车,此刻不知什么原因,竟忘了关闭车内暖风。
前晚、昨晚都是贺莲寒守夜班,但怎么也不至于睡后门车里。
裴周驭搐了下眼皮,把嘴边的烟夹走,又歪头审视起这辆车———后座的门外,有几道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脚印。
其中一道明显是女人,略大的那些,鞋底花纹也很眼熟。
裴周驭沉默着抿了最后一口烟,偏头吐气,把烟扔在地上碾灭,走回了实验楼。
他听到顶楼传来男人的哭声,曲行虎好像失心疯了一般,又哭又笑的,贺莲寒被他折磨得来回走动,裴周驭静然片刻,也跟着走了上去。
他每走一步,楼梯台阶上就留下花纹相同的脚印,这是帕森狱警标配的作战鞋,裴周驭确认,最近能够出入八监后门的狱警,只有他一个。
不动声色的,他来到顶楼那间手术室,曲行虎果然将地面弄得一团糟,有两架仪器被打翻,高浓度腐蚀性液体流淌的同时,发出“滋滋”
燃烧声。
贺莲寒听到开门声,朝他看过来,曲行虎也慢半拍转过头。
他整个人的身体都被牢牢钉在了浸泡池里,研究员们为了保证休假期间万无一失,尤其避免再发生中秋陆砚雪那样的事件,果断选择了放弃人道主义,牺牲曲行虎的皮肤。
他这样长久地泡在这片池子里,再也不会长出人类血肉。
曲行虎一直呆呆望着他,似乎从裴周驭身上闻到了“同类”
气息,裴周驭没什么起伏地掠了他一眼,走向贺莲寒,眉峰向下压:“你昨晚去了后门?”
贺莲寒的唇本是张开的,这话一出,瞬间一闭。
她有点儿迟缓地推了下眼镜,表情看上去不大自然:“是。”
裴周驭轻微点了下头,正要说脚印的事,话头突然被截到了她那边。
“你帮我个忙行么?”
顿了几秒:“讲。”
“帮我照看他一小时,”
贺莲寒侧眸瞥了眼曲行虎,眼下泛出乌青:“我承认,我在八监的工作经验还是不太够,这间屋子的仪器和化学品你比我懂,帮我工作一小时,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安静等待回应。
裴周驭这次连曲行虎的眼色都没给了,对视她的眼,一字一顿:“去五监,是么?”
贺莲寒脑子转的有点慢,但品出一丝不对劲,暂时不接这句话。
“他刚才让你过去的?”
“……”
“走,我跟你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