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边嗑瓜子,一边讲古。
阿金一开始还能凑凑热闹,但大人们的话题他实在不感兴趣,没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阿金娘怕他着凉,便抱他回房间睡觉了。
剩下李俏俏四人,一直熬到钟鼓楼传来悠扬醇厚的敲钟声。
几人打起精神互道“新年好”,然后才打着呵欠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吃糕。
这糕也是有讲究的,是他们昨天晚上压在枕头底下的。先不论好不好吃,反正多多少少吃上两口,意思到了就行。
接下来,各自拜年,说吉祥话。
然后包汤圆,包饺子,一顿接一顿地胡吃海喝。
午饭刚过,胡同里开始有小孩子呼朋引伴,阿金跟着一道玩去了,说好就在胡同里,不跑远。
袁长山心情不太好,因为袁广田没有带家里的孩子过来拜年。
李俏俏只能安慰他,“八成是被大伯娘绊住了。”她说的也不是虚话,袁长山在袁广田心里还是很重要的,不可能不来拜年,老宅那边今天早上指不定闹了什么幺蛾子呢!
李俏俏猜的没错,因为年前袁含巧的神来一笔,袁广田回去果然问姚春花要银子了。
袁含巧这个挑事精自然少不了被姚春花削上一顿,袁广田却依旧没能要到银子,所以,第二天,他才没有进城。
亲爹的养老钱都要不到,没脸上门啊。
不过,他并不气馁,一次要不到就要两次,两次要不到就要三次,反正,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钱给要来。
假使姚春花说什么都不给,袁广田也想好了,等到大年初一,去城里给亲爹拜年,他就把家里的粮食装装带上。
在农民眼里,粮食就是钱,拿不出钱,给粮食也是一样的。
只要能把亲爹养活就行。
所以,大年初一一大早,袁含巧慌慌张张跑去正房跟姚春花通风报信,说袁广田开了地窖,要搬粮食,姚春花这才急了。
一个执意要搬,一个执意不让,夫妻俩大清早便干了一架。
袁广田伏低做小好几天,姚春花就是不松口,他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次动手便没了轻重。
姚春花被他一巴掌掀翻在地,好半天没爬起来。
袁广田自知动手不对,但确实是受不了了,他愤慨道,“你满村打听打听,谁家儿媳妇敢这样对待公爹,谁家儿媳妇敢不给公婆养老。你知不知道,捅到族长那里去,不用我说,族长就能直接发话休了你!”
袁广田对姚春花是有感情的,而且日子过的好好的,他也不愿意休妻,不愿意把家折腾散了。所以才会忤逆袁长山,才会在袁长山以此为要挟提出过继的时候点头答应。
但姚春花实在过分,他爹只是不跟他们住一起了,又不是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该有的孝敬还是要有的,总这么死死扣着像什么话?
那天,在榕树胡同,天知道他爹说出那个话的时候,他有多难堪,有多无地自容。说好第二天送去,结果第二天也没送去。
袁广田觉得,如果下次见到他爹,他还是拿不出个具体说法,那他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干脆一头碰死算了。
所以,今天,大年初一给长辈拜年,他说什么都不会空着手过去的,除非他死。
姚春花趴在地上,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昏昏沉沉。想到刚刚袁广田对她动手的那一幕,姚春花心里不是不怕的。
这么多年,她知道自己就是仗着袁广田的忍耐与退让,才在与死老头子的斗争中一步步地占了上风。
可是现在,袁广田爆发了,不忍她了,对她动手了,她又该怎么办?
她对袁广田的情绪把控从来没有错判的时候,为什么这一次……
其实,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在榕树胡同受了刺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从前,袁长山只有他一个儿子,只能跟着他生活。粗茶淡饭,给什么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