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沸的人群仿佛被当头浇上一盆冰水,一众学子在他掷地有声的呵斥中,后知后觉地生出冲动过后的自惭形秽。
季贤看着眼前的学子,心中忽地生出一阵颓然无力。
先前国子监如此,任卓亦如此,不谙世事又空有一腔热血的学生,是最容易被情绪左右,做了他人的手中刀。
他身为都御史,掌都察院纠察百官之责,无人比他更清楚,之所以无辜的学子会被一次次地煽动起来,顶在最前头以死发声,归根结底,弊病还是出在如今的朝廷里。
朝廷官政不明,想要求一个简单的事实,便要拿命来抵,要悍不惧死,要无畏死谏,要敢豁得出去锦绣前程,要闹得声势浩大,要扣得上为民为国的声名,要压得整个大局都不能开口……
如此,正义之声方能露出水面。
大雍朝廷的失信,在这一次次闹剧中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季贤一把掷下手中佩刀,侧首看着方才那人。
“你一口一个陆判官,你可知道,在中州里,铁笔判官这四个字表的是什么?你以为是百姓畏惧酷吏刑狱,给陆大人起的诨名吗?
我身为朝廷钦点的考官,算得上尔等的先生,今日便给你们论道一句,十年前世家世家叛国通敌,天门兵败,彼时先帝年迈,东宫太子身死、七王夺嫡牵连甚广,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两年后陛下登基,武扬王率五万铁甲军南下坐镇,但中州满朝上官,天下喉舌万千,竟无一人敢坐镇高堂,替那八万将士伸冤。
那时陆大人为保此案的线人,被褫夺了官位,本可置身事外却临危受命,重掌大理寺,接了血书讼状,抬棺上座,多方权贵威胁不曾动摇分毫,宁与万人为敌而身正如松。
不论如今你们听到何等变本加厉的谣传,诬践陆大人的清名,但在当时,天下无人不敬仰,就连庄学海都曾亲赞,陆大人一身风骨,国士无双。
铁笔判官——执笔断生死,判言定公允。
这样的官,是该被你们众口铄金,污蔑声名的吗!”
季贤凛然拂袖,一步步走下台阶。
众学子低下头,无声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
武扬王府,萧亦然正与沈玥在檐下对弈。
萧亦然将才放下的黑子重新捏起来:“这一步走下去,不光谢家,世家的根本都要一并动了。”
沈玥对他的悔棋之举笑而不语,悠哉地摇着那柄“见春山”的纸扇:“北境暂且无忧,又能将谢嘉澍逼到这个份儿上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若不趁他病,要他命,便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萧亦然又捏起旁边的两枚黑棋,沈玥笑着将折扇点在了一个位置上,让他落子。
萧亦然思索着放下,整局棋势立刻柳暗花明。
“若是点了这把火,便不能再拘于中州这一隅,需得置之死地方能博后生。”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臭棋篓子还悔棋还悔好几步。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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