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结算单上的确空空荡荡,陆今安的话不算没有道理。
宋闻也实在懒得计较,沉默了片刻,他转身走到会客区的沙发旁,坐在那套熟悉的茶台前,像过去无数个工作日一样,熟练地烧水泡茶。
茶台上除了茶具,还堆着几份厚厚的材料。
陆今安也跟着走了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用左手拿起其中一份材料,装模作样地翻着:“这些都是汇森目前的重点项目,涉及到海外并购和大型基建工程的融资方案,”
他指了指那摞材料,“目前都到了关键的决策阶段。”
翻动文件时,陆今安的右手显得有些笨拙,厚厚的白色纱布包裹着手掌,边缘隐约透出一点药渍。
宋闻的目光在那只受伤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陆今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用文件挡了挡右手,声音放轻了些:“已经没事了,医生小题大做,非让包着,碍事。”
宋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刚沏好的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然后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只手。
陆今安戴着口罩,这些日子是严格遵守不在外人面前进食饮水的。
可此刻氤氲在清雅的茶香中,看着宋闻亲手沏的茶,他竟一时忘了脸上的伤,下意识伸手拿起茶杯,顺手拉下口罩,端杯便饮。
温热茶汤入口的瞬间,他才猛地惊觉。
却已经晚了。
放下茶杯,他对上了宋闻微微瞪圆的眼睛。
清咳一声,陆今安硬着头皮说:“上周……撞见几个混混欺负小孩,我总不能看着不管,见义勇为了一下。
以一敌四,虽然制服了他们,但我自己也……难免添了点小伤。”
他说完,有些战战兢兢地看向宋闻,像是等待评判,“那孩子家长非要给我送什么锦旗,我上次被那些大爷们送的锦旗弄出了应激障碍,硬是没要。”
宋闻静静听着,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的眼睛也没有割双眼皮?”
陆今安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把多嘴的贺思翰来回嚼了几遍,才像是破罐子破摔般,一把将墨镜摘了下来,露出那双即使带着青紫淤痕也依旧轮廓优越的眼睛:“割什么双眼皮?我这双眼睛都快能当整形模板了,还用得着重塑?”
他有些狼狈地重新端起茶杯,目光再次黏在文件上,仿佛心无旁骛,语气带着刻意的凝重:“都等着我做最终决断呢,要不,你的事,先稍微等等?等我处理完这些再说。”
“不行。”
宋闻的声音没什么攻击性,语气也算不上强硬,可每个字都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陆今安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文件往茶几上一扔,又从那摞材料里抽出另一份,语气放缓了些:“这个项目最紧要,我看完这个就给你签字。”
说着,他左手一抬,伸进西服口袋,从那件价值不菲的羊毛西装里,掏出了一把水煮花生。
他将花生放在茶几上,用手推到宋闻面前,“帮我剥几颗花生,我尽量看得快一些。
宋闻垂眸,看着那几颗花生,静默了片刻,然后慢慢伸出手,用指尖捻起了一颗。
指腹用力,轻轻一捏,花生壳裂开一道缝,裹着红衣的花生仁滚了出来,落在他白皙的掌心里。
陆今安的手指悄悄攥紧了些,放在膝盖上微微有些发颤。
可下一秒,他却看见宋闻抬手,将掌心里的花生仁缓缓送进了他自己的口中,一共三粒,分三次慢慢咽下。
然后,他将花生壳轻轻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抬起眼,看向陆今安:“工资和补助,我不要了,就当是吃了陆总这颗花生的费用。”
他站起身,轻轻拍掉掌心的碎屑,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我以后,不再是你的助理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了。”
“再见,陆今安。”
“宋闻!”
陆今安一把攥住宋闻的手腕,“这些都是核心的原始文件,放在保险柜里都要锁三层的,你难道真的对它们不感兴趣?”
宋闻微微蹙眉,试图挣脱陆今安的钳制:“我为什么要对它们感兴趣?”
“你在我二叔陆健那里,不是没立下功劳吗?这里有很多文件,是他过不了手的,我想他应该很感兴趣。”
宋闻停止了挣扎,垂目看着陆今安:“你现在还觉得我是陆健派到你身边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