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早些年在战场上受过的伤,一下子爆发出来,关节骨头像是被捏碎一样,一阵阵疼的厉害。贾俊彦却像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
经过这些年来的努力,他从一个不受欢迎的外来客,别人眼中的下等人,到一家报社的副主编,跻身中产阶级,不得不说,是一个难言的过程。
和同事们打完招呼,贾俊彦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初审后的文稿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等待着他的进一步审阅,看看有没有出版的潜能。
虽然经过了一番筛选,但文稿的数量依然惊人,对此,贾俊彦习以为常。他打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距离纸张堆放的地方稍远,拿起放在最上面的文稿,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脖子受不了,发出抗议,贾俊彦才从埋头看文稿的状态中走出来,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双眼有些干涩。
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单词,句子,长篇大论,逼的人脑壳生疼。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喝进肚子里,仍能感觉到一股凉意。贾俊彦看向窗外,此时,天空飘起了小雨,带着些许的凉意,疼了一上午的关节,愈发迟钝起来。
他讨厌雨天,可雾都一年四季,几乎都笼罩在阴雨乌云之中,少有晴天。
贾俊彦干脆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低着头,双眼却是放空的,再也看不进去。
今天……是李世安的忌日。
那个时候,也是如同现在这般,下着小雨。
他顺着病房外的大树,翻身进了李世安的病房,虽然周遭有警卫守着,但对于他来说,这都不是难事。
润湿的衣角犹带着湿气,鞋底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在门外守着的士兵没有发现一丝异样,仍尽忠职守地护着房门。
隐隐的月光照在床上,男人平躺在被单上,身上盖着被子,睡的安分,细碎的头发垂在脸侧,脸色苍白,看起来倒没了平日里的冷峻。
贾俊彦站在床头,月光透过他的身体,在被子上投下一片阴影,男人依然自顾自地沉睡着,没有动静。
李世安一向警觉,就算是睡觉,也不肯放松。只要有人进入了对方的警戒范围,他必然会醒过来,下意识地做出攻击。
除非……来人是李世安信任的人,又或者,李世安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前者会让他犹豫不决,而后者……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拉栓上膛,手指贴在扳机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男人的眉心,李世安有李世安的坚持,他有他的信仰,既然如此……
“陈秘书。”
门口传来细碎的声音,贾俊彦收枪伏身,翻滚进床底,侧着脸,看着门口,借着床单的掩盖,隐约可以看到来人的鞋。
犹带泥泞的皮鞋。
不是军部的人,那就只有……
“哐当”像是瓷盘搁在木桌上的声音,来人说话了,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你安排好的事情,我都办好了,和那边的交接,也已经完成。这下,你大概能够安心了吧。”
“今天晚了点,淑芳斋的桂花糕卖完了,我买了你之前常吃的糕点,要是半夜醒了,肚子饿,就吃点吧。”
静默,隐约的虫鸣鸟叫声,掩盖了微不可查的叹息。
“唠叨了那么久,你都还没醒,看来这次是真的很严重了。”
贾俊彦心头激荡,忍不住握住拳头。
这么多次的风风雨雨都撑过来了,李世安怎么可能倒在旧伤上!
“算了,夜深了,好好休息,明天给你带淑芳斋的桂花糕。”
来人站了起来,一无所察地离开了。
“滴答。”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惊醒了他,贾俊彦晃神,侧头,望向窗外,原本的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打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搁在桌上的文稿,被风吹着,落了一地。幸好办公桌离窗边比较远,文稿没有被淋湿,也没有被风带走。
贾俊彦皱眉,几步上前把窗关上。
他蹲下来,将最近的文稿捡起来。随意一撇,却看到了熟悉的文字……虽然和他年轻时候学的不一样,但一笔一划,都带着熟悉的感觉。
那是他故乡的文字。
这就是……李世安生前推广的简化字吧。
可是,报社又怎么会有种花家的文稿呢?
闻人异事录之李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