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倒进了嘴里。
又一片参片塞了进来。
婉绣像是在梦里,她恍惚间看到了原来的自己。
那天大晴,吹着微风。她泡在杂志社里抿着温水,翻着一本古镇小摊上的书。那书是线封的,陈旧泛黄的纸页上是人亲笔提写的毛笔字,字迹像沉淀在历史里斑驳好看。
因为喜欢,她还和摊主据理力争了半天价格才淘到手中。她当时爱不释手,如今却想不起书写的什么。
气氛太过惬意,工作清闲的她翻了两页就开始打盹儿。
再睁开眼,她便被一口水呛入了鼻喉咳嗽。腥味浓烈的恶心,她咳了很久却始终睁不开眼睛,只听得有人低声道,“这孩子怕是男孩!”
那是她身为乌雅婉绣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喜塔腊氏夜里痛醒后无意识的呢喃,带着不易察觉的期许。
“贵人,使劲儿!”
鼻下被掐着极痛,婉绣像是从深水里被捞出来一般,耳蜗被捂着隔绝了所有声响,她抓着就近的一只手,梗着脖子仰天长啸一声。
梦境里被挤压滑出的感受和身下的知觉慢慢重合,婉绣咬牙,一鼓作气用尽身上的力气。
“哇!”
婴儿啼哭撕心裂肺,顿时响彻了屋子,连着外头也听到了动静。
“恭喜贵人,是个阿哥!”
婉绣狼狈不堪的大喘气,她无力的躺着,听着刘嬷嬷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贵人,是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
婉绣嗫嚅着唇,她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嘶哑发疼。嬷嬷早就吩咐不要浪费体力,她也一直忍着。只是最后那一回是真的痛到不行,一时没缓过神来。
即便如此,刘嬷嬷也明白她的意思,“贵人等等。”
接生嬷嬷把新出炉的十一阿哥擦洗了身子,大喜的襁褓将他裹好送到床前,“贵人您看,十一阿哥白白胖胖的,长得和您像极了。”
兴许是被裹着不舒服,才刚歇了会儿的哭声又来了。
婉绣听着近在耳侧的哭嚎,只觉得脑门痛得像是炸裂了般,她从朦胧的眼角处撇向像极了自己的孩子。
那小笼包一样皱巴发红的小脸,难看的让她愣是抽了口凉气。
刘嬷嬷再沉稳,可看着十一阿哥也忍不住欣喜。她见婉绣呆呆的看着,平缓慈爱道,“小孩子才出生都这样,等过两天就长开了。仔细看看,阿哥的眼睛和贵人的像极了。”
婉绣回忆着出生两日后博启的脸,听着又一句像极了,她绝望的看着那双紧紧闭着发肿的鱼泡眼,一口凉气没咽下,直接仰了过去。
刘嬷嬷淡定的掖紧被角,“贵人累了,嬷嬷好生抱着给皇上看吧。”
“好的。”接生嬷嬷见刘嬷嬷不和她抢,心里美滋滋的。
一个阿哥,白白胖胖的,嗓门也大,赏钱可不少。
刚生了孩子的人,身上还有许多脏东西。刘嬷嬷走不开身便由着知春陪去,但也多嘱咐一句,“外头风大,切不能让阿哥吹着风了。”
知春应了声,将备好的衣裳将襁褓又拢了一层,这才陪着接生嬷嬷去了前头。
婉绣太瘦,好在人精神,旁人觉着孩子应该是健康的,却多半是小个模样。看着接生嬷嬷抱着泡发的红面馒头,康熙和纳喇氏都惊了。
红面馒头哭过一会儿,才刚收了声,小胳膊小腿不停地挥着,很有精神。
康熙欢喜极了,上回看到这样活动的孩子是胤褆。想想如今胤褆不过七岁便通骑射,好学习的模样,他心头不由一片滚烫,从纳喇氏的怀里接过了孩子。
这一接,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好在没有其他人,康熙低着头看捏紧拳头的红面馒头,“这孩子与保清有几分相似。”
这些年来,纳喇氏被赫舍里氏前朝后宫都压在下面不得挣扎,她一样过好自己的日子。
太子都忍了过来,又遑论后宫里的携手的嫔妃?
纳喇氏听着康熙睁眼说瞎话还提起胤褆,她眸色微暖,“皇上说笑了,分明是两兄弟像阿玛才是。”
康熙莞尔,他新得一个阿哥,又听到这样不浮躁的好话,心里高兴的听了进去,不自觉的将其抱得更稳。
纳喇氏见他动作娴熟,流于表面的欢喜有些刺眼。她抬头望向门外,却见她心念的胤褆和胤礽走了进来,她才行礼就见胤礽巴巴的看着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