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如砂保持着那样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说。
“我希望死的人是您,父亲。”
软红的唇一张一合,年幼的男孩笑着朝他的父亲道——
“如果母亲还在世的话,她也会希望,死掉的人是您。”
父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而后,一拳重重地落了下来。
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路如砂保持着那乖巧的笑容,渐渐失去了意识。
最后的最后,他在想。
他死后应该也可以下地狱的吧?
毕竟他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下地狱好啊。
他想要下地狱。
地下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那么黑暗,却又那么深邃,那么神秘,好像能够包容所有上不得台面的隐秘心思。
那让路如砂觉得安全而舒适。
谁也想不到,父亲竟然会遂了他的心愿。
那间小小的房子崩塌,父亲经脉断裂而亡。
他是以跪姿离世的,垂着头,怀里抱着母亲的遗像,被发现时已经化为一座沙塑。
路如砂只觉得恶心。
他被深埋在地下,以为一生也就尽于此,永不可见天日。
却不想,沙漠里刮起了从未有过的龙卷风。
那风将一切移位,陷入地底的他竟然被路芜硫翻了出来,然后奄奄一息地被她捡回了家。
他本来就该死在那地底。
是她毫不吝啬地赐予他生命,哄他喝水,喂他吃药,给他做难以下咽的饭菜,甚至晚上还会唱歌给他听。
“你只是想鼓励我活下去……真是有趣。
我父亲都想让我死,你却想让我活下去。”
路如砂低低地笑着,“那你成功了。
我现在很想活下去。
和你一起。
可以不可以?”
“我是我,你是你。
我们没有任何不应当有的关系。”
风沙如她细瘦的掌,扼入男孩的咽喉,路芜硫一双碧眸烁烁如火焰,“少跟我玩什么农夫与蛇的烂故事。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
他被她掐住脖颈,仰头笑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你愿意杀了我,也是我的荣幸。”
对于陆槐而言,他的新世界是由遇见她而开始的。
和她在一起,他只是会拥有比之前更美好的未来而已。
但对于路如砂而言,他的生命是由她赐予的。
如果不和她在一起,他活着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毕竟他每个伤口的愈合过程里都掺杂着她的气息,如果她一定要硬生生地从他的世界抽离,那他的身体也会重新变得破破烂烂,鲜血淋漓,毫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