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看见……不对,克劳德身上是带着定位的。萨菲罗斯最终还是上了保险。
“花……我在找花。”
“花?”杰内西斯环顾四周,米德加能见到绿植的地方屈指可数,这里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如果想买盆栽向安吉尔道歉,并不是个好地方。“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什么时候开始的?面包呢?你还记得多少?”
问得太快太急,少年想了很久,杰内西斯强压暴躁等待着。
“老太太给我的。”半晌,克劳德断片般说出了一个细节。
“什么老太太?”
又是摇头。说不出更多具体信息了。牛奶还被他攥在手中,冰凉的,水汽渗出来。杰内西斯注意到克劳德有些干枯的嘴唇,又联想到被鸽子分食的面包,不好的感觉渐渐弥漫。他握住克劳德的手在抖,拧开盖子,但克劳德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杰内西斯抢过瓶子,匆忙灌了一口又塞回去。克劳德看看他又看看瓶子,学着猛灌,一下呛得咳起来。
“慢慢来……慢慢……”杰内西斯拍打着少年的脊背,看着他急切地喝着,像个乞丐,不知道饥渴了多久。想起自己竟然还在旁边等了那么一会,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够吗?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盖亚啊……在他来之前,克劳德究竟在这里坐了多久?他至少在剧院里待了两个半小时,这期间随时可能……
无论如何,要先带他去医院。等少年喝完一整瓶牛奶,杰内西斯才小心地再度开口,“你现在跟我走。我会带你回家的。”
“花。”他吐字方式仿佛只会说简单的词语似的。
“这种时候还管什么花!先管好你自己!”杰内西斯终于控制不住地怒吼,吼完才意识到这有多么不合时宜,但是克劳德却没有害怕的样子——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就连这种时候也是如此。
不再多说,杰内西斯抓住少年的手臂,半是帮助半是强迫地让他离开水池边沿。克劳德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忽然抗拒地去挣青年的手,颤抖着跪下。杰内西斯吓了一跳,半跪在他身边查看情况。
“告诉我哪里出了问题!”他没有看到任何创口,但是结合脖颈的掐痕,不能排除受伤的情况。会是肋骨吗……还是其他……?与言语的粗暴不同,检查肋骨的动作异常轻柔,时刻准备着治愈或者回复。少年的手抓在他的肩膀上,非常用劲,杰内西斯小心撑着他的身体,却没有听到一点□□。
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
对上那双清明的眼睛时,杰内西斯已经意识到,克劳德恢复了正常。但是他一声不吭,不容拒绝地继续摸索着。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一定是什么地方正在疼痛,这才是为什么克劳德会坐上一个上午而不是到处走动。
“够了。”克劳德甩甩脑袋站起来,尴尬地整理已经凌乱的衣服,外套上乱七八糟地黏着面包屑和奶渍,好不狼狈。因为他们异常的举动,广场稀稀拉拉的群众已经有了聚集的趋势。
“不够。”杰内西斯还在半蹲着,确定腿脚确实没什么问题。这只能证明伤痛在看不见的地方。“你出了问题。跟我去医院。冷静!不是那种正规的!”他了解少年在顾虑什么,曾经他也不得不求助那些见不得人的地下医生,只是那样的日子,已经十分遥远了。“我认识一些黑医,信用不错,在那里是安全的。”
“我没事。真的没有。你不会对安吉尔说的,对吧?”混乱之中,他最先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又惊又吓后,怒火不可抑制地腾上杰内西斯心头。他冷着脸,“哦?我以为,这取决于检查结果。”
“你不会的。”像是寻求一个确认,又像是已经笃定了结果,“如果你真的那么看重安吉尔,就不会告诉他。”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仿佛被问了什么可笑的问题,克劳德理所当然地反问,“告诉他,让他知道真相,然后看着他因为愧疚而拒绝治疗,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不公平。』
瞳孔骤然紧缩。杰内西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不,他猜得到,他只是刻意从来不往这个方向想。那些过于明显的暗示、直截了当的迹象,全部都指向显而易见的事实,而他总是视而不见——如果他们没有因此付出代价,只能是有人替他们付了。
可是他不知道……不知道会是这样……
“你……”他应该说什么?安慰?道歉?还是……感谢?
“这只是暂时的。”从杰内西斯所表现的,克劳德反应过来说了不该说的话。为时已晚,解释听起来更像是苍白无力的辩驳,至少杰内西斯一个字都不打算相信。“我需要时间去适应,仅此而已。”
“你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吗?”
“复杂?哦不,一点也不复杂。”克劳德似乎想笑,也许是嘲讽的,也许是苦涩的,但是都无从知晓了,他最终没能笑出来。“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没有任何意义。不要勉强自己摆出一副担心的样子,你根本不在乎,你他妈脑子里装的只有傲慢和憎恨,如果不是你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克劳德!”一切忽然往脱轨的方向疾驰,杰内西斯从未见过这个人这么尖酸刻薄的样子,他看起来竟然……竟然像是在害怕。刺猬一样,越是害怕,越是竖起尖刺,将所有帮助拒之门外。“我想帮你。你需要帮助。”
克劳德忽然一怔,不知所措地避开视线。“你的‘帮助’还不够多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杰内西斯试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淤青,然后捧住少年的脸颊,强迫他正视自己。然后他被那双饱含痛苦的眼睛惊呆了,花了不少功夫,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能为你做什么?”
“可是你不能啊。”克劳德轻轻叹息,半是沮丧,半是释然,“我和安吉尔之间,你永远不会选择我,不是吗?”
[1]浮士德,逮着浮士德使劲薅了。《https:。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