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岳暗翻白眼:你哪里是出来得急,根本就是毫不在意!
却不死心,追问道:“从哪里来?”
颜忻转向他,一脸兴味地看向李正岳,说:“师弟看不出来?自然是人间炼狱了。”
大梁京城各府衙内有一句俗语,称关押犯人的牢狱称为“人间炼狱”。能叫作“人间炼狱”,无外乎里边审讯犯人的手段狠了点,血腥了点。而这四字的出处,源自于现下端坐高堂的颜忻。
各中隐秘,不一而论。
李正岳来栖霞城的路上便有所耳闻。这半年间,自他这位师兄迈出京城的那一步伊始,炼狱常在,恶鬼不消。
李正岳垂眸,道:“康首辅七月初三曾在朝上奏疏弹劾,说你枉视圣威,越级惩办犯人,斩杀朝廷大员后被陛下驳回,此事不再奏论。”
“不稀奇。”颜忻笑得随意懒散,“他数十人折在我手里,也该急了。”
李正岳侧身看他,见他一脸风轻云淡,难得开口劝他:“你现在身无官职,以何与一朝首辅对峙?”别说官职了,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陛下首肯,允他朝上听谏,他都接触不到朝堂事。
颜忻拨弄着茶盏杯盖:“无所谓。”
有时候颜忻的一句话总能把李正岳气得倒仰。他一副置身事外漠不关己的模样,好似那一场场刺杀不是向着他来的一般。
李正岳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副万事稳操胜券的神情,他站起身:“你无所谓便无所谓,除了老师陛下牵挂你,还有谁愿意关心你这蛇蝎心肠之人!”
颜忻听得这话,仍是笑得恍如春日:“说颜某蛇蝎心肠,自是不反驳的。”他歪头,将目光下放,落到一人身上,“张大人也在呢?”
堂下一名头戴玄黑纱帽的男子按着剑柄站出来。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蹀躞鼓鼓囊囊,先是拱手朝颜忻揖了一礼,才点头应是。
颜忻站起来,双手对击:“正好,我手底下的暗卫人手不够,怕伺候得不尽心,便劳烦野游卫出手,帮一把是一把,可行?”
李正岳胸膛起伏不定,觉得他这师兄可真是什么人都敢使唤,就连隶属于陛下亲卫的野游卫也能面不改色的使唤来使唤去,是个狠人。
那人正是野游卫统领张扇。
张扇见颜忻笑得如沐春风,按下心绪。明明他生得那般金相玉质,眉目昳丽清亮,可那一身沾了血迹的衣袍却让他活似脚踏人间的厉鬼,分外狠厉。
果然是个矛盾不已的人物。
张扇哪能不应?
凤安城一行,这位颜大人便拔了文全那个毒瘤。再到栖霞城,又对齐氏下手,可见这天下,就没有他不敢惹的人物,不敢杀的贼子。
唉,真是羡慕,想杀就杀。
他也想啊。
张扇:“自然。能帮到大人,是野游卫之幸。”
话音刚落,便有暗卫出现,将堂下大半野游卫领到了春意阁后院。
李正岳看着堂上几人你来我往便敲定相帮一事,默不作声。
野游卫一走,便只剩下跟随李正岳的亲卫。
那一身衣饰,不难看出是哪家府上的。
颜忻复又坐下:“老师可有什么话要说?”
李正岳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才记起还有老师这人啊?
“老师让你悠着点,别在外丢了性命,让人嘲笑。”
颜忻垂眸:“怎么会呢?大仇未报,不敢身死。”他抬眸看向堂外虚空一处,“吾往矣,当以初雪祭冤魂。”
李正岳没有搭话。
待颜忻收敛情绪,李正岳才想起谈其他事来:“对了,针对齐氏通敌卖国一事,陛下亲派了安护侯来承办此事,你收拾行当,回京去罢。”
颜忻眯起眼眸,笑了一声:“安护侯游丛?”
李正岳点头应是。
却见颜忻喟叹一声,道:“师弟,未尽的好戏你我是看不到了。”
七月十七。
栖霞城齐氏一族被朝廷查出勾结敌国,证据确凿,满门获罪下狱,罪伏九族。
颜忻出了栖霞城城门,正好遇到被押解出城,流放域外的齐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