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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第1页）

天后倒只是斜斜睨他一眼，眸中含着淡薄的笑意：&ldo;宫中已经许久不闻这样的欢笑声了。&rdo;

王福来赔着笑，一字一句忖度道：&ldo;可不是呢，公主和南安郡王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少些拘束的。&rdo;

天后不置可否地一笑，视线遥遥落在太平身侧那个含笑而立的青年身上：&ldo;跟他们一起玩闹的那个太医又是何人?&rdo;

王福来一贯精通宫里的事宜，只远远一瞧，就认出来：&ldo;是沈博士门下的徒弟，叫做吴议的。&rdo;

提到这个名字，天后倒少不得看了两眼：&ldo;这就是太平巴巴跟我要讨的那个太医?的确是一表人才，沈寒山教的徒弟很不错。&rdo;

王福来知道此事的关窍，也不敢多言：&ldo;公主从小就是个有主心骨的，想来用人也自有她的道理。&rdo;

&ldo;你说的倒是不错，太平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倔脾气，本宫不许她出宫，她也要求着她弘哥哥一起溜出去。&rdo;提起旧人的名字，天后脸上云雾般缥缈的笑意也有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如冰破水，不露下一丝痕迹，&ldo;只怕是本宫把她送去了吐蕃，她也要自己跑回来的。试问两国邦交，岂可儿戏?吐蕃大相这是给我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rdo;

说罢，眉心不自觉地一拢，少见地将烦忧显露于外。

除了明面上的理由，还有更深沉的情感不由得她不多作考虑。

太平也是她膝下唯一一女，数年来一直养在身边，自从安定思公主去后，她在佛前求了不知道多少回，才求来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不由将对安定思公主的愧疚和想念都寄托在了太平的身上。

这些年来，她虽然面上严格，但心中对她总是纵容的，如今要让她把女儿送去异邦，无异于在心头生生剜下一块肉，让她如何不痛彻心扉?

数年来的刀光剑影擦身而过，她痛久了，也痛惯了，一身伤疤围成了重重铠甲，回护着她坚不可摧的心智，令她变成了旁人眼中人人畏惧，而无所畏惧的上位者。

可刺猬尚且有软腹，何况人呢?

她疲倦地一苦笑，不由皱起了眉。

见她半响沉吟不语，王福来心中早有分寸，天后是不愿意送出自己唯一的幼女，但又缺一个谢绝吐蕃的由头，而这个由头，总是要有人提起来的。

他行走宫中数十年而不倒，靠的不是一双勤快奔波的腿，而是一张知道进退的嘴。

&ldo;其实臣倒是觉得，让公主去和亲是万万不妥之事。&rdo;

天后眉头一挑：&ldo;这话从何说起?&rdo;

王福来含笑道：&ldo;娘娘可还记得，咸亨四年的时候，公主就替您的母亲荣国夫人祈福出家，做了女道士?虽然公主一直以来都只是蓄发修行，但名分却是一直都在的。&rdo;

他点到为止地住了口，等着天后自己裁断。

天后倒没想起这一出，不由颔首道：&ldo;你说的不错，太平既然已经是出家之人，就断无去和亲联姻的道理。我真是老了，记性也不大好了，还好你是个眼明心细的，不然咱们泱泱大唐，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话!&rdo;

&ldo;天后要顾虑天下，不像臣只囿目于宫中，这些琐事，记不得也是有的。&rdo;王福来倒不露一丝喜色，照旧低眉顺眼的模样，&ldo;只不知吐蕃来使能不能就此作罢。&rdo;

&ldo;我记得芒松芒赞赞普还有一女，如今也有六七岁了吧?&rdo;天后目光一错，落在那个锦衣少年的身上，&ldo;璟儿这孩子再过几年也到了婚娶的岁数，我瞧这两人倒是相宜。&rdo;

王福来顺着她的话道：&ldo;也是呢，南安郡王也是咱们宗室里不可多得的少年俊杰，想来吐蕃来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rdo;

&ldo;还有其他年龄相合的宗室皇亲，大可以一并挑拣出来，让他们自己尽管放眼去挑出好婿。&rdo;天后沉吟片刻，才补上一句，&ldo;替我拟旨，修筑一所太平观，让太平继续蓄发修行。&rdo;

说罢，也不打扰几人玩闹，只扶着王福来的手，慢慢回到甘露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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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人的一席交谈，就在无声息中改变了数人的命运。

上一次替新罗公主择婿，唐为战胜之国，新罗为战败之国，还可以敷衍过去。而这一次与吐蕃的和亲，是基于吐蕃已经日益强盛，连取西境十数州的局面之上，自然不容小视。

因此一道懿旨下来，李唐宗室无不人心惶惶，害怕自己就成为天后眼中适合和亲的人才，从此远别故土，奔赴异邦，一去再也不能回头。

而时年十五的李璟，在无事吃瓜的外人眼中看来，自然就是最可能的人选。

一来他和普赞之女年龄相宜，合乎婚嫁之礼，二来他毕竟是天后当日的死敌萧淑妃的后人，虽然今日天后对他青眼有加，但也不乏养虎为患的可能，物尽其用，把他送去吐蕃和亲，可以说是最好的处置。

一时之间，谣言四起，就连太医署中都不能避免。

&ldo;太医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璟儿啊?&rdo;太平知道此番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和亲，在太平观修缮完备之前，少不得要帮璟儿度过这个难关。

吴议被她绊着脚，连书也不能安安静静地读下去，只能从一行行书笔工整的文字中抬起头：&ldo;连公主都没有办法的事情，臣又有什么办法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