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白日里冷静萧索的街道,十里花街依旧是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断。
那一座座画舫摇船,那一个个婉转歌姬,那一片片脂粉香浓,越是国破家亡的时候,人们最爱用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来逃避。
所以才有那千古名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无知是一种幸福。
跟无知的人在意,假装无知,也有一种自我麻痹的幸福。
花阡落此时便是这自我麻痹中的一个。
觥筹交错,美酒佳肴,美人在侧,看着,好不逍遥。
前提是他眉头没有紧锁着。
此刻半躺在软榻之上,手里勾着酒壶,旁边美人捏肩捶背,耳边丝竹之音袅袅不绝,他的思绪却飘散到远方。
画面里,是他跟他家那个老顽固吵得摔桌子砸椅子,脸红脖子粗的画面。
最后一次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着。
花阡落有点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自那之后,他就离开了定国侯府,从来南朝多了一个醉生梦死纨绔不化的花花看客。
转眼之间,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浑浑噩噩。
直到前不久为了恶整水灵儿那小妮子,特意回去一趟,结果却发现昔日那个能追他几十里地,打的他皮开肉绽的爷爷已经发须全白了。
只是时间苍白了他的容貌,却磨损不了他的固执。
他家这老头子一生傲骨峥嵘,跟战王府那群傻子相比,不遑多让。
为了家国,亲生儿子被俘虏,他可以选择不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千刀万剐,惨死在敌人的手上,就连尸身都被挂在城墙上曝晒三日。
花阡落也不是生来就如此叛逆,只是他不懂,他不懂尽忠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于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步,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傻子前赴后继的去做?
就说这一次,南帝无道,天地共诛,可他们那些傻子却偏偏要上泰山,向君王问罪。
他们那是问罪吗?
他们那是去找死好吗?
傻子啊,都是傻子啊!
花阡落嘟嚷着,仰头就把酒水往嘴里灌酒。
烈酒入喉,呛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了。
他应该去阻止的,可最后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窝囊的待在脂粉堆里醉生梦死。
因为他家老头子说,他是花家唯一的香火。
回想起不久前那个唯一一个没有争吵的夜晚,花阡落心里头只觉五味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