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消息传来,同窗伦文叙对出了下联,并通过了程尚书的考教,成为尚书府的东床快婿。
承裕认得伦文叙,虽然入监不久,但也算小有名气。
作为最高学府的国子监,从来是藏龙卧虎;尤其建极改革以来,从天潢贵胄到世家子弟,从富豪公子到清寒书生,从少年英俊到白发老人,什么样出身的人都有,只要有才,但伦文叙仍然颇有名气:家穷,做过更夫,靠对对联被举荐到国子监。
程尚书也擅长对联,程小姐又以对联招亲,看来伦文叙真是赶上了,估计这一家子以后会很热闹。
承裕想着,想到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
现在,你应该对着他笑。
时光如水流逝,一晃就是三年。
皇帝终究按照汪太后规划的道路走了下去,甚至走得更远,这让当年对他寄予厚望的一帮老臣格外失望。
父亲年满七十,从内阁到集贤院,岗位变了,却没有角色变化的自觉,还是唠唠叨叨。
伦文叙考取了探花,咦,我为什么要格外关注他?
博远伯于承业回朝的那天,朝野欢呼,然而父亲回到书房,一言不发。
直到第二天从书房里出来,似乎老了一大截。
看着阶下的几个儿子:“我老了,准备辞官。”
承裕兄弟吃惊的看着他。长兄承业说:“父亲,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次兄承安也劝:“您现在在集贤院,不就是因为年老吗?又何必辞官?”
王恕笑:“老了,老了。”
他扫视了一下儿子们:“世道变了,变了。”
皇帝到底没有批准王恕的辞呈,虽然讨厌他唠叨,但王恕才德深孚众望,再说集贤院本就是养老的部门,皇帝不希望自己被人说度量不如母亲。
到了王恕这个位置,除非发生重大的状况,否则陪葬配享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是王恕的状态明显不如从前,对于很多事,都不再轻易表态;甚至皇帝问起,也措辞谨慎;闲时在家,除了猫在书房,也种点红薯土豆。
不仅是王恕,昔日他的朋友们也一样,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蹶不振。
当年礼亲王世子从美洲回来,还可以含混过去;但如今,博远伯环绕地球航行,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连天圆地方都可以颠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王恕不能说不对,有了土豆红薯,不知道能多活多少人。
他只能庆幸,当年太后没有听自己的谏言;一边埋怨,这世道变了,看不懂了。
弘治七年,承裕考取了进士,不久通过选馆,顺利考取了庶吉士。
父亲很是欣慰:“芝兰生庭,好呐。”
建极以来的惯例,除了鼎甲和庶吉士直接留京,其他进士外放;但是前者也不是一直留在北京的,鼎甲可以外放四品,庶吉士外放五品;当然,因为在翰林院已经呆了十几年,所以晋升速度会很快,最多不过十年,就会回京任九卿,小九卿、大九卿,然后准备入阁。
因此,进入翰林院的年龄都不算太大,否则等不到外放的那一天。
既然都是年轻人,自然共同话题比较多,其中也包括早三年及第的伦文叙。他自从得到名师指点,学业大进;尤其以对联闻名,承裕都听说过他们翁婿夫妻的几个对子。
在中央部门里,相对来说翰林院清贵而且清闲。皇帝勤政,但并不是汪太后那样的工作狂,虽然还是免不了加班,但一般来说,日落可以散值回家,休沐日能够休息,估计不至于发生建极年间那种一个月累死三个阁臣的事件。
既然有闲暇,自然会找乐子,没事互相约请吃酒赏花,或者一起出去游玩。
重阳节后的休沐日,趁着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承裕带着妻子,奉父母一起到潭柘寺秋游,路上碰到几个同僚,都是出来秋游的,一路同行,听路人说着皇帝又下旨修缮水利了,某作物高产几何,前些天某人又发现星星了,最近有什么新戏了。
刚到大雄宝殿门前的时候,一对夫妻牵着两个儿子出来。
承裕还没说话,伦文叙已经开口:“王学士,天宇兄。”
承裕行礼:“伯畴兄也携眷出来郊游?”
文叙比承裕年幼,但是更早及第,官场上称作“寅长”。
文叙向他们介绍:“这是拙荆程月华,这是两个犬子。”
程月华向他们行礼,两个孩子跟着叫“王学士、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