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他有据可查的历史只能追溯到高中时期,再往前则从档案上凭空蒸发。在他不希望别人查出他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时候,这样的现状于他有利,但是放在现在的场景里则有些尴尬了。
在这种时刻,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位塔罗斯夫人。
但是他必然会失望。
“我知道您依然在犹豫。”麦卡德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但是您看,你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无论是对那些被可怕的杀手困扰着的市民而言,还是对您自己而言。”
塔罗斯夫人慢慢地皱起眉头来:“……什么?”
麦卡德的声音非常平淡,就好像本身并不清楚他抛去了什么诱饵:“我在来这里之前也了解了一下您的家庭状况——您还活着的三个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他们和他们的父亲一样,都成了小镇里的伐木工人。您年龄最小的孙女得了白血病,对吗?”
塔罗斯夫人的目光扫视过前院,从他们坐着的门廊这里,可以看见几个小孩在草地上玩耍,那是她的孙子和孙女们——其中不包括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小艾米。
“您的大儿子三十年前就死了,而人们总是要为还活着的亲人们做打算,这也都是人之常情。”麦卡德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注视着那几个玩耍的孩子,“我知道您的家庭没法为那孩子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但是我之前在办案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儿童基金会的负责人,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他介绍给您。”
塔罗斯夫人转过头,有些惊愕地看着麦卡德。
而这位联邦探员依然注视着那几个在草地里玩耍的孩子,阳光落在他的额头和鼻梁上,他在那些孩子发出尖叫一般的笑声的时候微微笑了出来。
“世界是留给这样的孩子们的,女士。”他平和地说道,“而不是留给杀人犯的。”
而此时此刻,塔罗斯夫人注视着赫斯塔尔·阿玛莱特。
她能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见依稀的当年那个营养不良的少年人的影子,这些旧日的影像就藏在对方棱角过于硬朗的眉弓之下的眼睛里面。她既然记得威尔,在圣诞节的弥撒里在那架钢琴前弹一支赞歌,眼睛在辉煌的灯光之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钢蓝色。
您的大儿子三十年前就死了。而人们总是要为还活着的亲人们做打算。
塔罗斯夫人干涩地吞咽了一下,她曾对霍姆斯先生承认她确实还记得威尔,但是……她慢慢地张开嘴——
这也都是人之常情。
“……不,我对那个孩子没什么印象了。贝亚特并没有在唱诗班里交几个朋友。”塔罗斯夫人苍白地笑了笑,在对方如刀的目光之下微微瑟缩着,“我知道您想要问什么问题,阿玛莱特先生,可,我想我在白橡镇中从未见过你。”
摩根斯特恩小姐老神在在地穿过“索多玛”的舞池边缘,皱起的眉头每一丝细微的褶皱里都写满了对这家店装潢的不赞同。
此时此刻她不禁怀念起她在霍克斯顿开的那家脱衣舞酒吧里永不停息的爵士乐和复古的装潢起来,可惜离她把这里的烂摊子收拾完回到欧洲还需要点时间。
娜塔莉·米尔科夫在后面送她,这位女士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被严肃地批评一顿(或者被提醒她她的家人正受到摩根斯特恩小姐的“庇护”)可比直接要她的命要仁慈多了,实际上她没必要这样哭哭啼啼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金发的少年差点一头撞在摩根斯特恩小姐的身上。
看见这一幕,娜塔莉的呼吸差点停住:按道理来说,一个显然未成年的孩子不应该在一家夜店里没头没脑地撞在她的顶头上司身上,她真的不需要更多批评了。而摩根斯特恩小姐慢吞吞地扶住那个年轻人的肩膀,把他拽开了。
“出什么事了吗?”她用惯常的那种懒洋洋的语调说,体贴地换成了英语。
而其他人则没想到这个少年说出口的话是这么开头的,他语气急促地说道:“女士,礼拜日园丁就在外面!”
注:
[1]唯一能证明赫斯塔尔曾在圣安东尼教堂唱诗班的照片是教堂档案室里的那张(就是老亨特找到的那张)。除亨特之外没人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而亨特本人也不知道在庭审中这张照片有用,他并没有参与庭审。
亨特贿赂白橡镇的警察拿到过1987年杀人案的资料,并且把资料给奥尔加看过,那份资料里有斯特莱德的照片,但是没有赫斯塔尔的照片。但通过钢琴弦打结的方式,可以从这起案子联想到钢琴师,并得出1987年杀人案是钢琴师的第一起案子的结论,因为他本来就是为了调查赫斯塔尔去哪里的,很容易得出赫斯塔尔=钢琴师。
斯特莱德本人看到的是典狱长搜集到的赫斯塔尔的资料,但是可以从赫斯塔尔高中时期的照片身上联想到威尔。由于他知道1987年杀人案的详情,又知道维斯特兰有钢琴师,所以自发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然后得出了威尔=赫斯塔尔=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结论。
麦卡德是在没看任何资料的情况下直接听了斯特莱德的“赫斯塔尔=钢琴师而且他三十年前就要杀我”的结论,然后才去联系肯塔基警方,调出1987年谋杀案的资料,并且把资料分享给了哈代,换言之,他们两个的结论完全是建立在推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