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漾只觉新奇。
这还是她头一回和祝翘之外的人聊些夜话。
她翻过身,将枕头抱着趴在松软的被上。
“聊什么?”
胥玉游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夜里凉,她的声音有点儿瓮:“连道友,你说这书院里的修士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连漾想了想,“这书院里整洁,没有打斗的痕迹——许是离岛了?我听说最近正是七鹤书院向外送帖的时候。”
“若是这样便好了。”胥玉游闷声闷气道,“我可不想再遇见什么妖魔。”
连漾一怔:“你不愿遇上妖魔?”
“嗯。”
胥玉游平躺在床上,愣盯着房顶。
“很没志气是不是?——你应当猜不到,在做器修之前,我是刀修。”
“刀修?”
“对。”胥玉游慢吞吞道,“我家中大半都是刀修,我小时候见他们耍刀,个个都威风得不行,便也想着,将来一定要好好修炼,再修仙得道。”
连漾屈起手肘,托住下巴。
“好像修士里十个有八个是这么想的。”
“起先我也是那八个,后来却成了另外两个。”胥玉游自谑道,“怪我不争气。”
“胥道友,你怎的老将这话挂在嘴边。”连漾挨近些,真心实意道,“你的那些灵器都很厉害,我见也没见过。”
“真的?”
“骗你做什么。”连漾笑说,“我当年也想学着做灵器,险些将铸器阁炸了。”
胥玉游眼底含笑。
“所以你之后为什么不做刀修了?”连漾追问。
“因为我看见的全是刀修如何风光,却没瞧着背后的残忍。”胥玉游抿了抿唇,“受伤算是小事,若对上太过厉害的妖魔,顷刻间就会丧命——我家中不少亲眷都死在了除魔的路上。等亲眼见着我大伯被一只魔砍下脑袋,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想的有多蠢。耍刀威风,但等到了实战,却要赌上性命的——就像今天赵师弟那样。”
她侧过脸,一双猫儿眼承着盈盈月色。
“不光是这些,你瞧那些大能修士,几百年的寿命比比皆是。可这几百年的光阴里,周围亲朋却年华渐老,直至死去。这条路要割舍掉多少东西啊。”她移回视线,又盯向房顶,“我有不少朋友都不曾修道,如今业已成家的也不少。眼瞧着他们往前过,我却已想到送他们离开的那天了。”
连漾以前只将心思全扑在修炼上,从未想过这些。
“我虽没想过这些事,但大抵也能体会到。”
她陡然记起那日管衡说要将祝翘散魂驱魄的事。
那时她的心底除了愤怒,还沉着散不开的难受劲儿。
只要一想着祝翘有可能消失不见,那难受便会成倍翻涌。
将这些话说出来,胥玉游心底轻松不少。
“对了。”她忽想起,“为何你那师兄要叫你一一啊?”
连漾趴回枕头,说:“这是我小名。”
可能因为胥玉游敞开了心扉,她竟也生出些倾诉的欲望。
她侧趴在枕头上,脸颊挤出一点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