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落地,再一点,一个旋身便飞至桌上。
她踩在桌沿,蹲下看他。
“师兄。”她打量着那张脸,直言,“你有些吓着我了。”
郁凛倏然回神。
他躬着脊背,不住低喘着。
太阳穴跳个不停,醉意在那疼痛间渐渐褪去,他忍痛道:“对不起,师兄……可能有些失常。”
连漾:“那你倒不如去睡一觉,夜里思绪繁杂也属正常。”
她的语气尚还平和,可当郁凛抬手,以指尖去碰她的裙摆时,她忽无意识地朝旁一躲。
那动作再细微不过,却如细密的针一样,将郁凛扎得心尖一颤。
他蜷起手,勉强提起笑,又重复一遍。
“师妹……方才对不起。”
“我听见了。”连漾双手抱在膝前,闷声道,“但我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你要是不说,我猜不出的。”
她能看得出,他远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方才一瞬不过是他深厚情绪中堪堪露出的一角,却已经濒临失控。
“我只是,”郁凛顿了许久,才道,“害怕你会像他们一眼离开。”
几乎不消想,连漾就明白“他们”是谁。
“或许……”她忖度着开口,“你可以多结识一些人。”
郁凛眼睫稍颤,忽笑:“师妹是觉得我仅与你交识,分辨不清感情深浅,总叫情绪裹挟理智,所以才这般患得患失?”
连漾没应声,算是默认。
她甚而开始怀疑,他到底是喜欢她,还仅是偏执作祟。
“师妹应知晓,我为半妖。”
郁凛缓起了身,站在她身前。
他的酒似已醒了,眼神也清明许多。
“我父为天狐,母为人。母亲为玄狐一族所害,死时不过二十。父亲为报仇,屠尽岁洲三十六只玄狐妖。
“同族相戕,风令卫与千妖门合力将他镇在仙界罪宫的罪塔之下。
“百余年间,找来北衍的天狐、玄狐不下于千只。寻亲有,寻仇亦有——师妹,我并非分辨不了感情。”
连漾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些,一时心惊。
难怪仙骨境里,他会在北衍流浪。
她犹疑着问:“既然天狐一族寻你,你为何不回去?”
郁凛声音渐冷:“非我亲眷,回去又能如何。”
他父亲刚被带走时,他的确在岁洲待过一段时间,亦是最受苛待、鄙薄的时候。
直至他逃至北衍,拜太遥仙君为师,才又有同族陆续找上门。
连漾思忖着问:“罪宫是什么地方?我从没听说过。”
“在界山。”郁凛道,“只是尚未找到。”
连漾:“界山……”
扶鹤与她说过,唯有成功渡劫,才能看见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