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菁姑娘,巷口堵着一辆马车,咱车子进不去了。&rdo;车夫停下车来,探着脖子看了一眼挡在巷口的马车,石青色的云锦帐顶,瞧着便是大户人家的气派,也不知道是谁把这马车停在路口,倒是阻得人不方便行走了。
&ldo;那咱就在这边停下吧,里头也不远了,您在这等着,我喊了我哥哥过来搬东西。&rdo;赵菁扶着车辕下来,绣花棉鞋在积雪滑了一下,身子差点儿就要倒下,一旁候着的车夫看了一惊,想要伸手去扶,却又不好意思。
&ldo;路上不好走,姑娘在前头带路,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拿过去。&rdo;车夫说着,从马车里把银霜碳和御田米的袋子都搬了出来,一手扛在肩上,一手抱在怀中。
赵菁就眼睁睁的看着人往雪里去了,她把车上的一袋子干果抱在怀中,跟在那人的身后。
&ldo;就往前走,第二个门口就到了。&rdo;赵菁一边指路,一边看着地上的青石板小心走路,下过雪之后这样的石板路特别滑,她得当心着点。
到了门口,院门半掩着,车夫把两样东西放在了门口,便要离去,赵菁忙不急就从荷包里取了碎银子要递给他,那人连连摆手,憨笑着往后退,谁知猜到一脚的雪球,差点摔个倒仰,他便急急忙忙的就转身去了。
赵菁便笑着目送他走远了,回过身来推开门。院子里的小煤炉上炖着肉汤,赵菁才进来就闻到了,这几日家里的膳食已经恢复到了和之前差不多的水准,两三天才会吃一次荤腥,昨儿刚做过,今天倒是又炖上了,大约是袁氏看着下雪了,怕孩子们冻坏了。
赵菁见厨房的门开着,便扯着嗓子喊道:&ldo;嫂子,我回来了。&rdo;
袁氏远远的听见声音,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出来,&ldo;你可回来了,正等你呢,你哥还说这天都黑了,再不见你回来就要出去找人了。&rdo;
&ldo;哥哥今天回来了吗?&rdo;赵菁往堂屋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但里面亮着烛火,大约是怕风雪卷了进去。
&ldo;今儿不用他上晚工,都回了半个多时辰了。&rdo;袁氏一边说,一边来迎赵菁,这才发现门口还堆着两个袋布袋子。袁氏低头看了一眼赵菁的绣花鞋,早就湿了一半,心疼道:&ldo;这你自己搬回来的?你咋不回来喊人呢!&rdo;
赵菁正想回话呢,见袁氏蹲下来,将那一袋子御田米给搬了起来,那一袋米瞧着也有五十来斤重,袁氏居然看上去毫不费力的就给抱起来了。赵菁想了想,放下手中的小袋子去搬那一袋子的银霜碳,炭火看起来体积大,其实没米那么重,她续了一口气,想要一鼓作气的搬起来,结果地上的袋子却纹丝不动……
袁氏这时候已经抱着米走到了厨房门口,转身对堂屋里头喊道:&ldo;他爹,妹子回来了,快别坐着喝酒了,出来搭把手。&rdo;
赵菁想着再试一把,好将那炭包搬起来,可谁知道那东西就跟生了根一样就是不动。她有些气馁的搓了搓冻僵的手,转头招呼赵勇的时候,却看见魏明箴站在自家的廊檐下。
他穿着银白色祥云纹样的圆领长袍,领口和袖口都镶嵌着白狐毛,此时站在这简陋的瓦房之下,有一种乱入的感觉,但依旧掩盖不了他那与生俱来的好皮囊。
赵菁站起来,她是有些窘迫的,也不知道方才她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有没有被魏明箴瞧见,其实瞧见了也无所谓,反正……他要是对自己死了心,反倒更好了,只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赵菁朝着魏明箴福了福身子,心道怪不得方才觉得那马车有些眼熟,原来是国舅府上的。
&ldo;国舅爷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家这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国舅爷早些回去吧。&rdo;赵菁一开口就是赶人的话,倒不是她不懂礼仪,只是觉得魏明箴这样一声不啃的跑到自己的家里来,总有看自己笑话的嫌疑。人都是有自尊的,她虽然不觉得过这样简朴的生活有什么不对的,但也不想别人抱着同情心看自己。
&ldo;妹子,你这……&rdo;赵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在神武门门口见过魏明箴,也知道这位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是当朝的国舅,作为一个男人,他很明白魏明箴对赵菁有着怎样的心思,他也想赵菁能过上好日子,所以就让魏明箴进门了。可如今看着赵菁这模样,倒像是不太高兴了。
&ldo;哥哥,你替我送客吧。&rdo;赵菁冷着脸进门,躲进自己的房间,只留下站在廊下一脸无奈的魏明箴。
&ldo;这,国舅爷,我妹子这脾气……&rdo;赵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ldo;她的脾气我最清楚,还请赵大哥多多担待些,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rdo;遇上赵菁,魏明箴也觉得有些棘手了,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不拜倒在他的长袍之下的,更何况,他喜欢这个女人,想把她放在手心里,娇娇嫩嫩的宠着,而不是在这样一个犄角旮旯里过着苦日子。
&ldo;那我……那我送您出去。&rdo;赵勇上前替魏明箴开门,魏明箴却摆了摆手,转身取了自己挂在堂屋里的大氅,朝着赵菁的房间,嬉皮笑脸道:&ldo;那我可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你可别跟哥嫂生气,他们放我进来也是好心!&rdo;
赵菁听了这无赖话就来气,谁是他哥嫂了,真不知道这魏明箴看上去白皙细嫩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
费了好大的劲儿,赵菁才算没发作出来,她坐在房里,脱下了绣花鞋,这时候房里还没生起炭盆,赵菁用汗巾包着有些冻僵的脚丫,环抱着膝盖,低着头生闷气。她气为什么那一包炭那么重,她没办法像袁氏一样,直接就抱起来,她也气自己终究在魏明箴跟前丢了人。
赵菁叹了一口气,想着这样的日子今后总要习惯的,她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不管何时何地,都是端庄又体面的。总有一天她也会像袁氏一样,一口气就能搬起一袋子的大米来。
&ldo;妹子生气了吗?&rdo;袁氏从厨房出来,往赵菁的房里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没点灯,也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