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往常这个时候,外头安静的街道该传来打更人的喊声了。
然而现在传入唐昭昭耳中的,竟然还是兵戈的碰撞声。
他们匆匆从宫道走过,进来院里抓了个美人就说是细作。
尖利刺耳的声音哭着喊着冤枉,泣涕哀鸣嚷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唐昭昭幽幽望着天窗,却只能见着明亮的月光和暗淡的晚星。
她看不到那女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她想象得到。
她曾经也那么狼狈。
哀求那些大人,求他们放过,求他们高抬贵手。
累计起来快一百年了,这么几世来,她见过各种小人物汲汲营营的模样。
芸芸众生,说一样又不一样,说不一样又能从中窥见些端倪。
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
京城还未戒严时,西市仍旧热热闹闹,小摊的摆放位置好像回回都分毫不差。
卖饼的梅姨,每次都会专门给她挑个大饼,俱是手掌般大小。
以及,偶尔听到他人口中间隔几世却一模一样的话语。
唐昭昭看过几次傀儡戏。
这个世界上的人,与这些由他人操纵、僵硬式行动的傀儡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了。
唐昭昭心中轻叹一声,这叫她如何产生报复之心?
都是没有思想的傀儡罢了。
想着想着,唐昭昭又自我厌弃起来。
为什么她那么多世,竟连这些傀儡都斗不赢?
她竟蠢笨至此吗?
待天明,一觉睡醒的唐昭昭鲤鱼打挺般重燃斗志。
井底之蛙看见了外面,又怎么甘心继续待在深不见人的井底。
如果她昨日窥见的那些文字没有说假,那她算是通关了,只要再安心等待五年时间即可。
但是……
唐昭昭笑着眯起双眼。
最关键的一点。
他们应该不知道,她有着过去几世的记忆吧?
那么多的文字里,他们可怜她的脸,为她的未来担心,为她的将来筹谋。
却没有一句话提及她对未来的已知,没有一个字提到她应该为此做的准备。
如此,结果就很明显了。
——他们默认了她的“不记得”,默认了如她这般的角色的“不记得”。
他们夸赞她的善良,感叹他们与被帮助人之间的共感。
唐昭昭要是不趁机增加自己的筹码,那就真是愚蠢至极了。
再者,谁说她没有优势的?
唐昭昭站在门边,遥望着宫墙处升起一半的太阳,雀跃地踮了踮脚尖。
与其他角色相比,脱离禁锢、拨开云雾,这就是她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