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昭叹了口气,那便只能算他好运了。
这一刻,她实在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但不论如何,她得让他们知道她的“苦衷”。
自言自语一大段话着实太过特意。
唐昭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笔墨,可她这一世是不曾识字的。
次日,唐昭昭开始跟着识字的宫女认字。
没人多想。
识字的宫女更有可能做上有品阶的女官,有些野心的宫女们都认得几个字。
*
两月后,石榴花谢了。
唐昭昭独自一人在房里,她磨好墨,摊开纸,执笔便落。
“石榴花已经谢了,可是程衍仍未寻我。几处城池又闹了饥荒,前日有大人上谏请求开库赈灾,听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昨日大内侍又搬来整整一库房的金银珠宝。”
“南方交战已经快到两河之地了,西北边境的起义军也朝着京城步步紧逼。”
“皇上已经强征兵役。”
写到这里时,她手臂悬空、停顿片刻,方才重新下笔。
这次落笔,写起来却仿佛格外生涩困难。
“老少男子皆去前沿对敌,以户籍分编队。”
“妇女孩童为质,由当地的守卫军队看管,若是前沿多人叛变,就处理留守后方的妇女孩童。”
“百姓顾着家人不敢叛变,守卫为了不上前线则严加看管留守的妇女孩童。”
“皇上,这是拿所有百姓的性命去维护自己的权力啊。”
唐昭昭放下笔,眉目忧思,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又一月。
唐昭昭再次研墨。
“程衍昨日给我递了信,他们这几日与朝廷交战时遇着的,都是没有受过训练的兵。短短七日,朝廷死伤惨重。”
“皇上十天后庆生,送入京的庆贺物什价值千金的不知凡几。”
“各城太守上奏,妇女孩童自伐者比比皆是。”
唐昭昭放下笔,泪水糊了纸墨。
七天后。
皇上即将庆生,朝廷顾不上前线交战,攻势缓和,南北几方亦趁机休整,局势竟是难得的平和。
程衍竟然大胆地再次进了京、入了宫。
他紧紧盯着唐昭昭:“昭昭,你要帮我们。”
程衍卑鄙地用了“我们”两字,他此时不是在帮他自己求,他是在帮天下百姓求。
唐昭昭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心说:好在,他来了。
程衍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不妨碍他循循善诱。
“他们把百姓推了出来,没接受过训练的百姓完全不敌凶悍的骑兵,百姓是去白白送死啊。”
他双手紧握唐昭昭的肩头。
“昭昭,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唐昭昭双目含泪地看向他时,程衍轻声说道:“你帮我们,杀了他。”
与片刻前的激动狰狞相比,他此时的声音飘飘然地透着些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