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光抽出皮带,递给曹伟,淡淡地说:“帮我绑一下。”
曹伟犹豫了一会,用如狼一般充满野性和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下他,这个人好像什么都无所谓,除了他拿东西的时候透露出的那种专注的感觉,他默默接过皮带,帮陶掐在上臂,据说这样可以减缓血液流速。
陶行光说了句谢谢,就没其他的话了,他没有过分明显的感激之情,面对自己被咬似乎也平淡地可以忽略不计。
曹伟沉默了半晌,觉得有点可惜,看来陶行光还不知道被咬了就等于完蛋了吧?他的喉结上下晃动了一下,他想提醒陶这个残酷的现实,可是最终他说出口的是:“还有什么没拿的吗?”
陶行光捡起了清单,对照了一遍,见没有什么落下的,就说:“再去拿几个现成的发动机吧,以防万一。我受伤了,不能用力,你去搬。”
曹伟又帮着撬开了一个卖发动机的店铺,然后按照陶行光指引的搬了许许多多各种型号的发动机,放到皮卡车的后车兜上。
陶行光又让他在五金城外面的汽配店,搬了一些汽车的轮胎和千斤顶、汽坝,切割机、焊接器、还有铁皮钢管什么,恨不得把所有能用的都给装走,最后皮卡车满了,他才停下来。
曹伟实在不理解,他忍不住问:“你拿了那么多铁做的东西回去,你干什么呢?又不能吃。”
陶行光没有回答曹伟的疑惑,只是说:“你开回去吧,你会开车吧?”
曹伟迟疑地看着陶行光,欲言又止,他的手按在枪托上,这把枪被分配到手之后,还没用过,枪让他感到紧张,他的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如果陶行光变成活尸了,整个仓库的人都会有危险,他几次紧紧了枪,又松手,现在就打死他?不行!有点下不了手。
陶行光见他不上车,以为他不会开车,他道:“如果你不会的话,还是我来吧。”
还没等陶行光下车,曹伟就坐上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陶行光见他会开,就关上了车门,开始安静地坐在车里。他双目盯着前方,十分沉默。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曹伟一眼,他说话的时候也很少看别人的眼睛。
曹伟双手按着方向盘,难以发泄内心的那种窝火的感觉,就像对着一个木偶交流,你问上十万个为什么,那些为什么最终还是为什么,他慢慢启动了汽车,残忍地道:“也许他们会杀了你!”
陶行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说:“为什么?”
曹伟解释道:“因为你被咬了,你就会变成活尸,只是时间的问题,你难道没看过丧尸片吗?只要被咬了的人都会被感染都会死,你是回去被他们射杀,还是自己在这里下车,或者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陶行光愣了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咬伤的地方,他说:“我不看这种片,我们不是电影,我……”他没说下去,说到一半,他开始认真思考。
曹伟开了一小段,猛踩住了刹车,道:“你是在这里下车,自己多活几天,还是跟着我回去,让他们射杀你,你自己选。”
陶行光终于看向了曹伟的眼睛,他依然是平静的,只是那双眼睛里含着痛苦的泪光,他说:
“我还有个儿子在基地里,他还没成年!!”
曹伟蓦得止住了话,原来陶行光还是有在乎的人的,说到儿子,他那种神情就好像可以阻止自己变成活尸,或者就算变成了活尸,他还能认出自己的儿子来。
虽然这不可能,但是陶行光让曹伟在那么一瞬间相信他可以做到似的。
陶行光默默低下了头,过了几分钟,他打开了车门,下了车,他站到了汽车的后方,挺着肚腩站在五金城的巨幅广告之下,好像已经和身后的海报融为了一体。
这个男人唯一激动的表情就是眼中的泪光,他秃顶,脑满肠肥,一脸平庸,这样的人在从前大马路上一抓一大把,大多数还很好色,这样的胖子让他感觉厌恶,但是这个男人让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忍受他的无理和淡漠。
曹伟在汽车碎裂的后视镜里看到了陶行光那破碎的影像,他十分犹豫,他的儿子还没成年,他不应该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曹伟重重打了下方向盘,迅速将车子倒了回去,他摇下车窗道:“上车,你说得对,这不是电影,而我说的那不过电影上播放的。电影上的都是假的。”
陶行光摇摇头,说:“我不能冒这个风险,不能害了我的儿子懒以生存的基地,你把那些零件带回去,有了这些东西,基地就不会停止运转,而能保护孩子的救援队值得我信任。”
曹伟觉得好像被人重重扇了一个巴掌一般,尽管没人打他,但是他觉得脸上有点疼,被冷风刮过,被他那几句话说疼了,曹伟说:“上车。”
陶行光很固执地站着,他对被咬了会被感染深信不疑。
曹伟说:“你不上来,我回去就把你儿子杀了,让他去见你。”
陶行光终于坐回了副驾驶座,他才说:“你不会杀我儿子的对吗?”
曹伟开着车,这回轮到他不说话了,他爸也有着啤酒肚,也有着秃顶,是个成功的企业家,有很多很多钱,在他11岁的时候,就和母亲离婚了,他在初中的时候就被送到国外读书,一个人在国外,他大学毕业之后回到了父亲的公司里,看着他每天和小三小四们各种女人往来,他诅咒他爸死在床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管他,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他不喜欢老人,小孩,秃顶的大肚男,还有女人,那些只知道依附别人的贱女人。
曹伟想着用手拧了一下鼻涕,他吸了吸鼻子,那辆破损不堪的皮卡车飞驰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