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岁言记得那一年冬天天很冷,每天天不亮爸爸妈妈就出门去干活,早上会给她做好早饭和中饭,大概七八点回来短暂得一起吃晚饭,两个人又匆匆出门加班直到凌晨一点。
直到此时,温岁言才终于明白,爸爸妈妈为了将他们带出大山要付出多少努力,两个没有学历没有文凭的人在城市里生活下去需要付出多少……
温岁礼伸出手摸了摸温岁言的脸,上面都没有什么肉了,就算是躺着她的脸颊也是凹陷下去的。
“好的,我带你回去。”温岁礼眼泪控制不住得流了下来。
“不要哭了,哥哥。”温岁言望着哥哥,肿瘤已经侵犯到视神经,她眼中的哥哥都有些模糊了,但她知道哥哥在哭。
温岁礼抹了一把眼泪,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哭,扯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他说道:“言言,哥哥没哭。”
温岁言这次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出院的那天都已经是深秋了,医院外面的人行道上堆满了枯黄的枫叶,像是祭奠热烈夏日的完结。
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那段时间,温岁言常常看到窗外那颗摇晃过窗户的树枝,她看着它慢慢枯黄,树叶慢慢脱落,树干逐渐变得光秃秃的,她知道她的生命也如这棵树一般在慢慢凋零。
可是树能等来第二个春天,它会继续抽枝发芽,会继续枝繁叶茂,那她呢,她能看到第二个春天吗?
温岁礼推着温岁言走在这条已经走了无数遍的人行道上,从最初来到落江市求医到现在,他们在这条路上不知道来来回回走过多少遍,只是现在不知道还能再走几回。
一切都像进入了倒计时。
“哥哥,秋天到了。”温岁言伸手接到一片掉落在她手上的树叶,她拿到眼前仔细察看,枯黄的树叶上面清晰的脉络和纹路,这是独属于它的记忆。
她不舍得哥哥。
温岁礼望着满天纷飞的落叶。
我们会见到第二个春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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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一)
“哥哥,今天阳光很温暖。”温岁言抬手想要触摸从窗台洒进的阳光,一抹光亮贴近她的手掌,显得暖洋洋的。
温岁礼租的房子在学校老小吃街边上,一打开窗户就是狭窄的街道,对面是低矮的平房,白天的时候阳光可以透进窗户,照在温岁言的床上。
其实温岁言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只是靠着触感知道在这一刻阳光照在她身上。
在一旁做笔记的温岁礼看到正半靠在墙上的温岁言,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但是妹妹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呆滞。
“言言……”温岁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身体愈觉虚弱的温岁言,他除了看着妹妹的生命力一点一点消失可却无能为力。
温岁礼停下笔,转过身对着温岁言,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出去逛逛。”
温岁言摸了摸在她手边的新新,点了点头。
温岁礼给妹妹换上了她最喜欢的粉色蓬蓬裙,这是两年前在集市上买的,都还没来得及穿给爸爸妈妈看过,他们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因为病痛的折磨,让温岁言的身高都停留在了六岁,可是没想到现在再来穿这套两年前的裙子都有些松松垮垮了。
温岁礼的衣服只有一排衣架,他拉开衣柜拉链的时候,看到柜子最下面放了一个精美的礼品盒,是他专门买来放李令送给他的衣服的。
温岁礼伸手摸了摸盒子,他将李令送给他的东西保存了起来,就像他想封存自己大脑里关于李令的记忆。
只要不会想起,就不会痛。
温岁礼回想起那条短信,他们已经结束了,就当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