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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过了半刻钟，正堂有人说话，红拂以为是姨夫谢世吾回来了，七位夫人都敛神正襟危坐，结果走进来的是大少爷谢奕，几位夫人脸色都有些难看。红拂一看这位表哥，却不是白天撞上的那一位，表哥似乎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劲儿朝他眨眼，姨母脸色不大好，却没多说什么，只让谢奕过来看过表弟，红拂忙说不敢当，主动见过表哥，两人都像不认识似的互见了礼。又过了不知多久，谢世吾真来了，大夫人上前替他揭去披风，他朝大夫人抱怨刚走到家门口尚书又叫人来请，说有事商量，不得不去，耽误了时间。

他一见人齐了，便吩咐上菜。红拂偷偷打量这位姨父，虽不如北方男人高大结实，在南方人中也算翘楚了，难得的是保养得好，四十来岁的人同三十几岁似的，五官端正，身材又未走形，怪不得引得女人们前赴后继。谢世吾眼神在一桌人脸上滑过，看到谢奕例行教育了几句，看到七夫人也例行关心了下两个小孩儿，到红拂，谢世吾目光多停留了下，红拂见几位夫人都有些紧张，感到有些不解，他拉了拉姨母的袖子，姨母回过神，让他叫姨夫，红拂甜甜叫了声姨夫，谢世吾应了一声，转头问姨母，&ldo;安排住处了吗？&rdo;姨母点点头，&ldo;住在我院子里的西厢房。&rdo;姨夫摇了摇头，&ldo;太偏了，还是住梅园吧，正会儿梅花正开得好，他们年轻人喜欢这些。&rdo;姨母僵着脸拒绝，&ldo;不好吧，恐怕会打扰到老爷。&rdo;

红拂最开始还不明白姨母那句话的意思，直到后来真住进去才知道，梅园同姨夫的博雅园是墙贴着墙挨着的。当时谢世吾只说了句，&ldo;不会打扰，吃饭吧！&rdo;一桌人食不知味结束了晚饭。

吃过饭，姨母替他收拾东西，其实红拂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带来的包裹只有一小包，拆都没拆放在那里，要收拾的是姨母替他置办的。姨母把他送到梅园门口，嘱付道，&ldo;你姨夫脾气不大好，你不要主动去惹他，若是他同你说什么你顺着答应就是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时常叫你表哥来陪陪你；至于你哥哥的事，我已同他讲过了，你也不必操心这些，安心住着就是。&rdo;红拂一一答应，就住进了梅园。

梅园里各类梅花开得齐全，红梅最多，染红了半边天际；腊梅最香，熏香了来客居人。园里侍候的除了带来的芷儿，还有本在园里侍候的凌凌，阿银。三个女孩儿十分爱美，日日清晨天不见明就爬起来摘了晨梅，簪在头上，插在屋里。红拂有天突发奇想，央着凌凌去了耳坠，从树间寻了梗最细的一只含苞得放的梅朵，刚好从耳朵穿过，等日光出来，梅花在耳边含羞欲放，将放不放，衬着白嫩皮肤，美不盛收。这一幕恰隔着一道门，被隔壁的谢世吾看见了，吓得凌凌赶忙掐了花苞，一脸胆颤心惊。&ldo;姨夫那么恐怖？&rdo;凌凌告诉他恐怖的不是老爷而是七位夫人，红拂是见识过的，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过了两三日过灯节，红拂长在北方是并不知晓这些的，谢世吾叫人问他想不想去看看，红拂顾忌姨母，刻把钟后，姨母也使叫他跟表哥出去玩玩，红拂觉得跟着表哥那半吊子还不如跟着姨夫去呢。谢世吾经常在小院吃饭，偶尔会叫他过去，最开始红拂觉得很拘束，但这位姨夫一点儿不像刚见面时那么严肃，谈吐风趣，给他讲许多南方风俗，野史传奇，以及他自身经历的一些趣事。红拂本来从小就没脸没皮的，惯会撒娇卖痴，这两年经历了丧父离兄，沉稳了些，但他到底比一般少年更会讨长辈欢喜，一时间竟同姨夫相处得十分融恰。他虽在血缘上同姨母更亲，但在北方长大的他，到底更喜欢男人之间不拘小节的相处模式。

用过晚饭后，芷儿三人便张罗着替他梳洗打扮，红拂一直叫着把他收拾得好看些，他今天要去灯会大展身手了。凌凌做西子捧心状，&ldo;红拂公子，你已经不爱奴家了吗？&rdo;红拂抬起凌凌的下巴，&ldo;公子去给你找几个姐姐妹妹，免得你深闺寂寞。&rdo;芷儿、阿银同一众小丫头笑倒一遍。等外面小厮催了，芷儿把他连忙把他推出去，&ldo;快去找你的姐姐妹妹吧，今晚别回来了！&rdo;&ldo;哎，等等！&rdo;凌凌在后面叫道，芷儿故作一脸恨铁不成钢，&ldo;这等负心汉你还留他做什么？&rdo;凌凌举着披风，&ldo;我可不是留他，让他带上被子，免得睡在门口着了凉，芷儿姐姐又心有戚戚地放他进来，再来祸害我们姐妹！&rdo;芷儿接过披风披在红拂身上，打趣道，&ldo;别搞丢了你的被子！&rdo;&ldo;搞掉了正好，姐姐才愿意给我开门。走了啊‐‐&rdo;红拂挥手作别了一群姑娘。

跟小厮上了轿，红拂问，&ldo;姨夫呢？&rdo;小厮在轿外答，&ldo;老爷在陪几位大人，叫小的带表少爷过去。&rdo;红拂听了不愿同那几位&ldo;大人&rdo;会面，&ldo;姨夫今晚都陪他们吗？要不我不去找姨夫了，就自己在城里转转。&rdo;&ldo;不是的，老爷说只是和同僚打个招呼，今晚陪表少爷您过灯节。&rdo;红拂方才放下心来，忍不住掀开轿帘看，他们走的是城沿上，只远远看见河面漂着许多亮灿灿的花灯和富丽堂皇的花船，管弦声同唱曲声传了过来，连这头寂静的空气也传染了热闹，红拂有些蠢蠢欲动了。

走了一节，遇上巡城的兵马，远远地叫停轿，小厮报是兵部待郎家的轿子，领头的十分嚣张，大嗓门儿嚷道，&ldo;我裴钱货不认识什么侍郎，只知道今天这条道不能过人，回去吧！&rdo;红拂一听这名字没忍住喷笑了声出来，在寂静的走道上格外明显，那&ldo;赔钱货&rdo;似乎恼羞成怒，大喝一声，&ldo;哪个在笑我裴钱货？&rdo;这话一出来，笑声更响亮了，整个轿子都在颤抖，小厮尴尬地干咳两声，低声道，&ldo;表少年别笑了。&rdo;虽然他自己第一回遇上也笑得嘴角抽筋，但被姓裴的扔进监狱里关了半个月，他有一年多笑不出来，一想到过去的痛苦回忆，小厮还想再劝几句止住表少爷一发不可收拾的笑声，那边&ldo;赔钱货&rdo;已经打马过来了，一只大手粗鲁地掀开轿帘，红拂笑得嘴疼，强忍住了笑，脸颊彤红一片不知道是笑的还是憋的，&ldo;赔钱货&rdo;一眼看过去就是这副眼角盈泪，粉颊泛晕的醉人风情，眼神直楞楞一时移不开。红拂见对方瞪着自己，一时也有些怕了，呐呐道，&ldo;我不笑了……&rdo;一手掩住了嘴，一双猫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对方。&ldo;赔钱货&rdo;失望于那只葱白的手遮住了大半风情，竟愣愣地放轻声音，&ldo;你想笑就笑吧……&rdo;红拂低低&ldo;啊&rdo;了一声，满脸不解，按他的理解，对方的意思应该是&ldo;你想笑就笑吧，早晚让你笑不出来！&rdo;他觉得&ldo;赔钱货&rdo;马上就会挥挥手让身后一众士兵将他押起来掉进天牢，眼见对方抬起手他心都紧了，没想道，&ldo;赔钱货&rdo;只是挠了挠耳朵，说，&ldo;我叫裴钱货。&rdo;红拂一脸愣愣地盯着他，搞不懂对方为什么反复强调自己叫&ldo;赔钱货&rdo;，小厮看不下去了，小声地解释道，&ldo;是裴全何，裴将军……&rdo;小厮见裴将军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确定他没有半分不悦，才小心翼翼的说，&ldo;裴将军是四川人，官话说得不好。&rdo;红拂恍然大悟，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自报家门道，&ldo;我家姓鲍，名取&lso;南风送绿，红拂解意&rso;中的红拂二字，你若想连名带姓地叫，也可以叫我鲍景。&rdo;&ldo;哦‐‐&rdo;红拂见他一脸沉思，以为他想对自己的名字评价几句，等了半响，他方才憋出一句，&ldo;哪个&lso;bao&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