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程宜风问:“可是韶兄也是那样,为什么他不会被欺负?”
凌若暄想起自己死于非命的核桃,脸皱成一团:“你觉得他和『绵软无力』四个字有任何关系吗?”
“人都是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你瞧韶言那模样,谁想不开找他的茬。”凌若暄说,“脾气好不代表就好欺负。他要来真的,一只手就能将人脖子捏断,把人跟个破布娃娃似的团成一团,一脚从山上踹到山下。”
“咦——”卫臹装模作样抖上一抖,“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你别不信。”楼若暄又想起他那三个倒霉核桃,“他能一只手轻轻松松捏碎三个核桃。”
“这有什么值得吹的。”卫臹满不在乎,“这个容易。别说是用手了,我用胳膊都能夹断。”
“铁的。”凌若暄面无表情,“实心的。”
卫臻听完这话,笑起来。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因而显得少年老成。这时候笑起来,眉目都舒展开,旁人才可从他的容貌上找出与卫臹的相似之处。
他揶揄长兄:“这你也行?”
卫臹头摇的像拨浪鼓:“这我确实不太行。”
韶言这几日心情很好,灵感上来,顺手就作出了乐谱。与
他相反,这几日君衍则是郁郁寡欢。
也能理解,君氏遭此劫难,他却帮不上长兄什么忙,心里难免不大舒服。
韶言这时无事,便邀君衍带上古琴,去碧浪亭合奏一曲。
高山流水觅知音。韶言虽然对琵琶没什么太大兴趣,但却也从与君衍合奏之中感受出几分乐趣。一曲下来,二人皆意犹未尽,便又奏一曲。
先前二人在碧浪亭里发现一丛兰花,在韶言的细心养护下,这会儿也到了开花的时令。虽说野花总归不如室内细心培育的兰花开的漂亮,但这丛又细又小的兰花生命力倒是顽强,开得颇为热烈。
君衍和韶言见了,心里都很喜欢。
韶言去掐君衍的衣袖,“下次我们再来这儿,我带上宣纸画笔,把它画下来可好?”
他笑:“送给你。”
韶言的嗓子还是没怎么养好,这会儿说话仍旧带着一丝沙哑。君衍沉默片刻,闭上眼,面色也柔和下来。
“谢谢。”
“啊?”
“谢谢你救出了父亲。”
君衍郑重其事,韶言因而也严肃起来,敛起笑意,轻声道:“何必言谢呢。”
“兴许你们看来,君宗主的安危与我没有多大干系,无论如何都不值得我以身犯险。可是——”韶言看向君衍,“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他注视着君衍,透过他看向那位温和的长辈。君衍比起父亲,气质样貌都更冷上几分,或许是随了那名辽东
女子。
韶言的思绪渐渐回归,他想起自己那日在圆影小筑对着君懿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个『君』,不是单指某个人,而是整个君氏。
他韶言不知道君懿怎么想,但他自己俯首时却感受到一种难言的荒诞。
他本姓韶,本有门楣,如今却将自己一条贱命押在别家。
哦,都说了是一条贱命,韶氏看不上。
那他又为何要承此姓氏?便是不幸上辈子作孽,今生今世投胎到韶氏,拿他阳寿偿还也够了。他若真狠的下心,就干脆光明正大背叛门庭,全然改姓了罢。
偏偏他短寿,偏偏他注定短寿。三年五年,他与君懿还不知黄泉路上谁先,就是将这几年光阴搭在君氏如何,只当做报答。
“二公子。”他忽然又这么谦卑恭敬地称呼君衍,“您只管放心就是,我是永远站在您,站在少主宗主,站在君氏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