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些猛兽的嘶吼声不绝于耳。韶言眼前是几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修士,穿着不辨其家族的素衣,但韶言一眼就认出他们是韶氏族人。
原因无他,那几人皆身材高大,且耳佩玉环。虽说身材高大未必是辽东人,但既然耳佩玉环,那就一定是了。关外不同中原,男子耳上同样可以有环痕。
狱卒拍了拍那几人的脸,没有动静。元芊芊“啧”了一声,命人往他们身上泼水。
韶氏的修士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韶言。
“宗主!?”
韶言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不是。”他说。
元芊芊笑起来,看向韶言的目光多了几分轻慢地审视:“我母亲说得没错,你果真同你父亲长得很像。”
她凑近那几个来自极远北地的囚徒,略带嫌弃地用食指挑起其中一个的耳饰,还很用力地拽了拽,不知轻重,竟拽出了血。
“你们辽东的男人,怎地比楼氏那些小白脸还瞎讲究?戴着这些首饰,男不男女不女的,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看着真碍眼!”
元芊芊说着,再一用力,竟直接将那修士的耳朵撕出一个豁口。
惨叫声扎进韶言
的耳朵,像一把刀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韶言说,“况且是否有男子气概……也不是由这就能决定的。”
也不知元芊芊听进去没有,她突然又看向韶言,细细地打量一番后,用那方才撕了人一只耳朵的手指向韶言。
她问:“为什么你没有?”
韶言下意识想要摸上自己的耳朵。
他有,他也是辽东人,也姓韶,他怎么会没有呢?他两岁时,二叔就用高粱米粒细细揉搓他的耳朵,用银针穿透了那层皮。他记忆里没有疼痛,当时应该是没哭。
但他不常常戴耳饰,因为实在是碍事。只是记得师兄的叮嘱,偶尔戴几次通一通,让那耳上的疤节别长死了。后来下了山,他便也不管这事,让耳上那两个孔洞自生自灭。
算起来也快有六年,估计已经长死了。
也不晓得元芊芊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与她细细解释没有意义,韶言只道:“我自幼离家,因此不曾有。”
元芊芊这时露出了堪称惋惜的表情。
“可惜,可惜……你这副皮相要比他们生得好些。”她上前几步,竟伸手捏住了韶言的耳尖。
有那么一瞬间,韶言以为她怕是要撕了自己的耳朵。
但元芊芊没有用力,像带着几分好奇似的,轻轻扯了扯他的耳朵。
“我母亲说,你这样的耳朵是有福气的。但你看着可不像有福之人,倒更像是短命鬼。”
“韶言的命握在大小姐手里。”他恭顺道。
他的回答很让元芊芊满意,大小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算识相,我今日便不为难你。”
“但——”
还未等韶言略略松口气,就听她又说道:“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元芊芊状作叹气,“我也不忍心为难你,那便,送你个礼物吧。”
她竟将自己耳上那对点翠穿珊瑚东珠金耳坠取下,递给了身侧的侍女。
“去。”她吩咐道,“给韶二公子戴上。”
“……”
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韶言耳上的环痕早已长死,那耳坠的针身又粗笨蠢重,真要戴,只怕要生生穿过穿过皮肉。
这会儿可没人像韶俊平似的拿高粱米粒细细揉搓他的耳朵,指不定要遭多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