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不敢。”韶言头迈得更低。
“叫你坐你就坐。”元英语气不善,“年纪轻轻的,这般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做甚?”
在元英他老人家面前,谁敢放肆啊!
韶言不敢忤逆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四月就十六了。”
“十六了……”元英低头,思绪飞去很远,“也快十三年了吧。”
“你小时候见过我,现在还记得吗?”
韶言想了想,脑子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出来。但那天在他脑里留下的最深印象,还是被带走的二叔。
“请您原谅。我那时还不到四岁,实在记不清了。”他老老实实地说。
从外表上看,韶言已经是个大人。可他与元英接触时却有意无意地显露出天真的一面,倒像个孩子了。因而元英看着那张脸,再同他
说话,总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让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对待韶言。
“我当初送你的那串佛珠呢?”
这问题突如其来,韶言几乎下意识去摸左腕上的手串。他稳了稳心神,尽力冷静道:“被我师父收起来,如今在不咸山……”
他话还没说完,元英就拿起手边的折扇挑起了他的左袖。
“……”韶言不敢再说话。
“满口谎话,韶氏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不过是空背了一个姓氏。”韶言说,“何况我若说真话,您也未必愿意听吧。”
韶言也不知道他这话算不算是顶撞贵人。他说话谦卑得体,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语气听着更像是自嘲。
“我的小儿子元竹也有一串佛珠,和你的一模一样。”元英用扇子拨弄韶言的手串,让人猜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吾身之幸。”韶言恭敬道。
他的这句话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凝固。元英到底是犯什么毛病,韶言实在想不清楚,他只听见折扇摔在桌上的声音。
“你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一副不咸不淡滚刀肉一般的性子?”
——又是一句北方方言。
韶言没有吭声。
“退下。”元英说,“别碍我的眼。”
韶言被元英扣留一事被君淮告诉了君懿。待韶言回去,君懿便又差人将他传唤。
“元英没难为你吧?”
“那倒没有。”韶言摇头。
“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君懿咳嗽起来,“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在他面前,万事多加小心。”
“嗯。”
话是这么说,韶言并不觉得自己与元英还会有更多接触。
但谁也揣摩不出这元宗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一连三日,元氏都派人来君氏仙府“请”韶言过去。
韶言去了,可能元英怕他不自在,有时就只留他一个人在。
那名唤作元春的家仆,离韶言上次在穗城见到他时更显老态。岁月洗去了他一身戾气,这会儿看着竟显得有点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