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摇摇晃晃,眼前一片发白,韶言惊觉二叔的身影也渐渐消散,他试图去抓住二叔,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抓住。
“怎么回事?”元英察觉出异常,他皱眉,握住韶言手腕探查灵脉。
那有一丝不属于韶言的灵力在里面,很微弱很微弱,微弱到元英几乎要略过了。
但偏偏元英对它太熟悉了,根本逃不过。
“呵呵。”元英冷笑一声,问身侧的妇人,“宝荷,难道你当初手下留情了?”
“什么?”楼宝荷慌了。
元英起身,指着韶言手腕上被他抽出来的那似灵力,冷声道:“一个废人,居然还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耍这种把戏!”
“我记得我剔得很干净……”楼宝荷看元英面色不善,又改口:“但他的能耐,姐夫你也是知道的。这过了几年,兴许他天赋异禀又重长出——”
“能耐,他能有什么能耐?”元英几乎要笑出声。“既然又重新长出来,那就再剔一遍。”
“是。”楼宝荷低头,一半的脸藏在阴影里。
这些韶言都不知道,他睁开眼时,第三副药刚刚灌下,是满嘴的苦涩。
伺候他的仆人一抬头就对
上韶二公子漆黑如墨的双瞳,心底悚然一惊。
“我见到我二叔了。”他不知对谁说了一句。
“你梦见他了?”元英从帘后走出。
韶言缓缓摇头,道:“不是梦,我见到他了。”
“他瘦了好多,精神看着也不如年轻时好,胡茬也没打理干净……但双臂还和当年一样有力。”韶言喃喃道,“我儿时,他常常把我举起来逗着玩。现在,他扣住我的肩膀,我也很难挣脱开。”
元英沉默。
“我能见他一面吗?”
元英避开这个请求,反过来质问韶言:“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
你质问我做什么呢?韶言想笑,然而余毒未清,他说话都勉强,更别说笑了,只怕一笑内脏都破了。他出身低微,又是天煞孤星,注定英年早逝的一条贱命,连亲生父母都不在乎的一片阴暗影子,哪有被元英记挂的理由?
元英好战滥杀,受他迁怒而殒命的人数不胜数。哪怕韶言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元英未必找不出他的错处,将他抽筋扒皮。
韶言不怕死,而如今他觉得活着更没意思。
“我是没死,可是身子已经废了一大半。”韶言缓缓道,“保住我的命有什么用呢?您要我的命有什么用呢?我的命都没有二叔的命值钱,您不如杀了我。”
韶言抬眼,用和血亲相似的眼神死死盯着元英。
元英忽地想起眼前少年的那位血亲。
多么相似!那人当初也是躺
在床上动弹不得,却放声大笑,讥讽他:“你怕什么?元英,你为什么不敢杀我?你为什么不敢杀我?”
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血腥味,熏的人头晕。楼宝荷满手的血污,眼底都是愤恨,却低着头。
我那时是什么说的了,元英放空思绪,想起那日的光景。
“我岂能让你如愿?我要让你活着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真奇怪,真奇怪,元英看着韶言的面庞,他明明与那废人长得一点儿也不相似,可为什么元英看着他却想起那废人。
叔侄二人都寻死,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沉默良久,元英不敢再直视韶言的双眼,只说“等你养好身体之后”便离去。
元英暂且是束手无策了。那废人意图寻死,元英便将他囚禁起来,将他从光风霁月的韶二公子变成一个名叫韶俊平的废人。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韶俊平找不到一条可以吊死自己的绳子,也找不到任何一件能自戕的利器,更找不到半刻无人监视的空闲。
原来死对我来讲也成了一件极为奢望的事啦,韶俊平哂笑。
在如此这般严防死守之下,才将韶俊平勉强留在元氏。在人间,元英的爪牙还控制得了这对叔侄,可在阴间,他们就彻底不受控制,彻底自由了。
这是元英绝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