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凤凰台,你去见啊。”
“我仍旧不信。”韶言低头沉思片刻,如此说道。
“管他呢,反正我是根本想不通啊。我父亲要比所有人想象的
还要心思深沉,我母亲猜不透他,我们兄弟几个也猜不透他。但不管怎么说,他不会放你二叔走的。”元琏看着他,道:“你也一样。”
“……你说什么?”陆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父亲要一辈子将他拘在元氏?”
“那又如何?他比他二叔年轻,比他二叔寿命长,比他二叔体面的多。以侄代叔,又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又转向韶言:“对了,你二叔的状态……”
“什么?”
“我去看他时,他脖子上缠着厚重的纱布,还渗着血呢。我父亲绝不会杀他,估计是他想一了百了。”元琏说,“可以理解,才五年时光就把我折磨成今日这般模样,更别说十四年了。”
“够了!够了!”陆昭喊道。她勉强调整了一下姿势,活动一下自己被压麻的胳膊,又去拽韶言。“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快走,离他远些。元宗主视你若亲子,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但韶言仍旧没有动作。
“……韶言?”
“你也说了,仅仅是『视若亲子』,可与亲生儿子比起来,那还是亲生子更重要。”
“可元琏已然是元氏的耻辱了,元宗主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元宗主要真有这个心思,早就做了,哪还能让你我今日陷入这等境地。”韶言神色平静,“还不够呢。”
元琏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昭和韶言,而后恍然大悟一般拍手:
“我懂了,你是把他当作
陆时了。”元琏怜悯地看了看陆昭,“可怜——你怕是不知道,你弟弟他——”
“他怎么了?!”
“长宥竟然真没告诉你!”元琏惊讶,随即又一笑:“还能是如何?死了啊。”
“你叔父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你弟弟一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那可真是眼中钉肉中刺。别说陆时本来就是病秧子一个,三天两头生病,父母亲姊都不在身边,加上陆氏的奴仆免不得见人下菜碟……桩桩件件加在一起,他生一场大病,你叔父再顺水推舟……啧啧啧,可怜!”
陆昭听罢,竟然难得冷静下来:“我从未听说过此事,谁知是不是你在疯言疯语!”
“我疯言疯语?骗你有意思?”元琏转头从一口桃木箱子里翻出了个络子。
“你自己看。,你自己打的络子总认得吧。”元琏字字诛心:“陆时走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这个络子呢。”
如何认不出!从元琏扔出络子开始,陆昭便已经两眼失神,任韶言怎么唤都没反应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突然发问。
“啊?”
“陆时,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来到元氏不到小半年他就死了。”元琏说,“两年多了,如今怕是已烂成白骨。”
“……”陆昭低下头去,沉默不语,手里攥紧那已经褪色的络子,浑身颤抖。片刻后,她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悲伤。
“元琏,你今日
最好杀了我。”她说道,“有朝一日,你们兄弟二人若落在我手上,我必定要叫你们……生不如死!”
“你没机会了。”元琏轻蔑一笑。
“行了,你这好姐姐的事我们先告一段落。”元琏不管陆昭的嘶吼,甚至颇为悠哉地给韶言倒了一盏茶。“韶言,我们的事还没结束。”
韶言盯着盏里漂浮着的茶叶梗,抬眼看他:“我突然能理解元宗主了。”
“怎么?”
“我这人是说不出什么重话的。”韶言移开了眼神。
“要不我怎么说你是个体面人呢。”元琏笑了,“你比我父亲体面,也比你二叔体面。换做他们俩,现在要么是对我拳打脚踢要么是对我破口大骂。可你连一句实话都说不出口,我替你说如何?”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心。”
“你很可怜。”韶言说,“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么我是可怜多一点还是可恨多一点?”